时间回溯。
从红燕的居所竹林出来后,草结不经意地环视周围。本来还想或许会被鲸埋伏,但看来他不在。草结被安心和遗憾各半的情绪虏获——如此一来想必没有再见的机会了。一旁的葛饰缩起脖子苦笑说,
“哇好可怕。不愧是大战年间神邸的燕鲸和鸠鹊姐妹,光这个夸张到不行的领域就让人举手投降了。真对上实在没胜算呢。”接着他和羽林就离开了。“那么瑶贵小姐,接下来拜托你了。”葛饰和蔼地挥挥手,羽林向草结送上一瞥。他们似乎另有任务,毕竟目的不光种子力量和境界的确保,主要还有与神邸的对抗吧。至于具体情况,瑶贵没说,草结没问。目送两人离去后瑶贵转过身来,“那我们也走吧。”于是草结两人也走进油菜田。来时通过的小径依然花香弥漫。
“诶呀,我都忘记了。”
突然瑶贵轻叫一声,接着把身上活像可疑宗教传播者的黑色斗篷脱下。斗篷下是一件浅蓝的雪纺裙子加上对襟毛衣。腰上则以宽皮带挂有皮革制腰包。瑶贵将斗篷叠得整整齐齐放入腰包里并笑说“否则太引人注目了”。的确竹林里还算了,要是以黑色斗篷走在市区里一定会被人围观吧。
草结指了指放进包里的斗篷,
“这是为了防范师傅她们?”
“这不是石珠哦。但也是呢,虽然并不是抱有敌意,但也可能无法达成共识。毕竟我们各自的选择,就好象两条平行线一样。”瑶贵垂下的眼睑透露出无奈,“我知道是我任性过头,那位先生说得没错。”
“先生是指鲸么?”
“我必须要多谢你。”
瑶贵直视着草结的眼睛,“虽然我无意改变自己的做法,但当看到刚才的鲸先生时还是觉得羞愧不堪。更别提还要从他手里夺取种子力量。你的决定真的让我松了口气,让你当了这个恶人真是对不起。我是个不单任性自私,还一点都没担当的女人。”
“我什么都没做。”
明明选择了白桐却不负责地抛下一切,不如说瑶贵才是接下草结拂袖而去后留下的烂摊子的人——没有觉悟的伪善者,淘金者和鲸的话说得分毫不差。再怎么粉饰都改变不了。草结下意识避开视线。于是瑶贵没有再多说一句,湖蓝色的眼眸温柔地眯了一瞬后,转身回到原来路线。草结看着她那头在阳光下反射七彩光泽的银发,感觉像被安慰了般不禁叹口气,最终跟着走了起来。
把连日来的一切全部留在身后的竹林。
“绿谷市是这块土地上最大的市。虹桥的预定顶点与这里相隔有三个区,今天先到达日蔡区比较好。”
瑶贵边说边把地图递了过来。灰白的地图上纵横交错着无数的黄线,即交通线。宛如一个大圆和一个小圆相接的地形周围,只有蓝斜条的划线,海。曾几何时鲸说过,要从这块土地上出去只有通过神邸,不从神邸就无法出去,因为海对岸已是神居之地。从这张地图上可以清楚看出,只有占领‘菲’大部分边缘的神邸与对岸有一条细窄的棕色标识。剩下的边缘地区则叫赤川市。
绿谷市占据着中央的大块区域,分别与神邸和赤川市相邻。
“现在我们的所在隐宵区有神邸的分部,还是快点离开比较好。日蔡区因为是商业区,能很好隐身,食宿也较为方便。再之后的尚文区就是进入点,但晚上九点以后没有交通手段可以达到洞口。”就是说,今天先在日蔡区滞留一晚吗?虽然有些难以启齿,但草结身上并没有用来住宿的钱。现在的财产只有离别时师傅抛来的一把刀,和没来得及还给鲸的小绿。不知道种子力量能不能卖了换钱——就在草结大逆不道地思考着这种说出来会被火澄吐槽和被鲸砍死的事时,
走在前面的瑶贵突然指向空中,
“啊,那里。”
“什么?”
草结不经意反问。
于是瑶贵嘴角漾起可人的微笑,“白天也有月亮呢。”湛蓝天空上,一个若有似无的白影悬挂一端。草结凝神望了望,本想和以前观望到的角度对比一下,最终还是作罢。月亮是和瑶贵长发相同的银色。两人就这样眺望着相同方向通过了油菜田。之后搭上和鲸一起来时乘过的公交车。之后又换乘了三次,在暮色降临后,终于到达了日蔡区。顺便一提,一路的花费全由瑶贵支付。
“好的。那么请在这里填上姓名及基本信息。两位原来是…姐弟吗?”
旅馆的柜台前,年轻的事务员皱起眉头。
进入日蔡区后瑶贵选择了一间小巧的旅馆作为落脚点。同时对两人的关系作了掩饰,否则未成年的少年少女独自结伴来住旅馆只怕会在另一种意义上惊动神邸。但可惜两人的外貌特征实在相差甚远。
瑶贵若无其事地微笑,
“是的,因为我们同父异母,所以经常被说长得不像。”
“这还真是,对不起,我太失礼了。”
事务员马上抱歉地低下头。然后快速办好手续后将钥匙递给了瑶贵。瑶贵“不,请不用介意”地安慰对方后,和草结顺利进入房间。真厉害,草结不禁心生感慨。虽然自己也是可以面不改色忽悠别人的人,但瑶贵的笑脸更是威力十足。“我有弟弟的事可是真的哦!”之后瑶贵向草结说。
“他比我小两岁,今年十七岁。叫做粟落。当然我们都是巨人族的混血。”
“巨人族和人类,吗”
“是的。”
瑶贵放下进食中的勺子。两人正在晚餐途中。她开心地说,“他比我还像巨人族哦,简直是迷诺的翻版。既单纯又可爱,是个腼腆的孩子。绿色的眼睛也像宝石一样。说起来,他和草结很像呢。”
“什么?”
草结因意外停下往海鲜乌东面上加酱料的手。
“我不是指外貌,而是内在之类的。因为那个孩子…”
就算指内在,草结也不认为自己单纯可爱又腼腆。被当面讲这种话只觉得背都要痒起来。看着浑身不自在的草结,瑶贵噗噗地窃笑了一番后改变了话题。“这里晚上有夜市非常热闹哦。远处据说有一座巨大的摩天轮,一到晚上就会像光圈一样不停旋转,我一直想看一看。我们出去吧。”
日蔡区是绿谷市中的商业要区。与鲸家的光启区那种平稳的日常环境不同,与红燕宅第坐落的隐宵区那寂渺的氛围也不同。不过或许只是师傅家太偏僻了也说不定。不夜城——草结的脑中浮现这个词。一眼望去尽是星星点点的灯火,虽然已是夜晚九点,但人流丝毫没有减少的迹象。瑶贵一股脑钻进人群,周围的霓虹将她甩着银发的背影和路人组成一派些许抽象意味的风景。她像个孩子般用力向草结招手,
“这边这边。”
她的喊声并没有在人潮中引起注目。于是草结也踏出步伐。虽然有些介意神邸,但人这么多,其中也不乏跟着父母的孩子,应该没关系吧。路边摊贩各自聚集着人群。售卖着书、水果等各类物品。
瑶贵在一个摊贩前伫立着,眼神细细地盯着下方红布上展示出的璀璨工艺品——那是一个饰品摊子。
突然她拿起一个蓝色玻璃制成的花朵样式的夹子,
“这个你看,好可爱!”
走到她身边的草结当然只有点头的份。瑶贵的笑容越发深了。忽然草结对她那再平凡不过的女孩子的天真烂漫感到一丝不协调。站在这里的虽然是巨人族,却也是个女孩子——草结事到如今才认识到这点。与一到关键时刻就能一鼓作气变换面貌的红燕和鸠鹊以及,爱憎分明的白桐不同。
瑶贵更像个平凡的女孩子。
“小姐你眼光真不错!这个很适合你啊!”
草结悠闲地眺望着瑶贵和摊贩老板间的交流时,没想到话茬被抛来了这里,“小弟弟你也这么觉得吧。”
用花朵夹子将银发挽起的瑶贵向着草结问,“可爱吗?”
透明的蓝色花朵与银发交相辉映。照理说应该立即回答可爱才对,但总觉得有点说不出口。草结游移开视线点了一次头。马上听见瑶贵那里传来‘噗!’的笑声。“谢谢你,请给我这个。”“好勒!”虽然一般这种场合,该由男方——即草结代为买下来才对。但自己看在别人眼里顶多算得上瑶贵的‘弟弟’吧,不论钱还是资格都没有,草结只能跟在逛摊贩的瑶贵后面走而已。
“多谢惠顾!小弟弟别跟丢姐姐咯!”
才不是弟弟…算了。
走走看看的瑶贵的雪纺裙子好象鱼鳍般飘荡,周边的摊贩和店家里泄露出来的亮光不断流泻而过,两人好象漫步在玻璃鱼缸里一样。“哦哦哦哦哦!演得好!”“再一首!”突然前方爆发出欢呼。同时大量的人群将道路挤得水泄不通。“草结!我们去看看吧!”瑶贵扔下这句就率先跑走。
为了不跟丢草结惟有稍稍加快脚步,在利用身材矮小的便利钻进人群后,眼前展现出一派喧闹景象。萨克斯风、大提琴、鼓、电子琴,四个年轻人操纵着乐器演奏出高亢又极具节奏的音乐,一旁还有几个人在随兴舞动着——是街头表演。气氛正酣的舞台周围不断掌声雷动,盘旋不去的高亢旋律将场下的人也拉进舞台。“走吧!”瑶贵一把牵起草结的手,两人几乎被推着冲上前。
“我不会跳…”
“我也不会,但大家都一样,只要开心就好。”
瑶贵与草结两手相牵不断旋转起来。一旁不论是啤酒肚的摊贩商、路人或是合家欢的男人女人和小孩都跳着奇怪的舞步,尽情享受这似乎可以传到无边无际的音乐。结果这场嘉年华派对在差点引来警察的情况下才好不容易曲终人散。草结和瑶贵混在人群里,快速脱离现场,真是惊险。
“哈…哈哈…这里…应该没事了。”
暗巷里瑶贵弯下腰不断大喘气。
“差点就碰到神邸了…真危险…要是被识破身份的话,一定会被带到神面前…‘你就是巨人族的后裔吗?大胆之徒竟敢擅自使用种子力量。’再来还会被剥光衣服丢到异空间去!哎呀,真的好危险!要是没见到白桐小姐,我一定会被迷诺诅咒的!听到我搞砸被神邸捉到的话,还会遭羽林白眼…”
“瑶贵小姐,你没事吧。”
与早已平复呼吸的草结相比,瑶贵仍像虾米一样。看来她的体能也和鸠鹊她们不同,处于普通女孩水平。而草结今早还接受着鸠的特训,几日来体力大幅提升。他犹豫着是否要伸手扶瑶贵一把。
“对不起。”
瑶贵突然道歉,滑落的发丝遮住了她的表情。“我太兴奋了。因为和草结在一起,就好象和那孩子在一起一样。很小的时候,在还什么都不了解的时候,只是和那孩子平稳地生活着。明明现在是这种情形,已经无法回头,我太不谨慎了。”瑶贵似乎咬着嘴唇,声音非常沉痛。但当她抬起头后,“绝对不是后悔哦。只是对于我选择的这条路,或许会伤害到那孩子这点,感到无法忍耐。”
“………”
草结什么都没说。
安慰也好,鼓励也罢,都不是选择抽身的草结可以随意插嘴的。不论是与鸥的合作还是选择白桐这件事,外人都没资格说什么。或者说在加重瑶贵负担这点上,草结更没有资格开口说任何一句话。
“对不起——”惟有道歉。
“啊,那里,快看!出现了!”
瑶贵指着的是被暗巷分割的天空,被打断的草结只有依言抬头。悬挂于那里的是一个宛如会引来飞蛾的巨大光圈——摩天轮。整体全都装饰上黄色彩灯的摩天轮一角,正从暗巷的天空彼端缓缓流过。瑶贵像是要将那份光芒深深映进眼底般凝视着,嘴角再次挂上微笑——宛如备感怀念一般。
“在很久之前,也曾像这样一起看过。被周围的人流阻碍,从后头‘姐姐!姐姐!’地叫着,拼命地追着我,真是好可爱!要是能一直那样下去,一定能实现‘和姐姐一起搭摩天轮’的诺言吧。但我将那份时光抛弃,投身进了种子事件里。一切都是我的选择。但即使如此那孩子也没有离开我。”
投身种子事件的瑶贵和抽身的草结——
“噗噗!不用摆出这种表情也可以哦。草结真温柔…噗!虽然不是想要捉弄你,但真可爱呢,可以抱抱吗?”草结被瑶贵的话搞得一会尴尬地撇开头一会又寒毛直竖,终于在被一把抱住前闪身躲开。“唔!好冷淡!”“瑶贵小姐,我们回去吧。”然后撇下鼓起双颊的瑶贵率先转身。回到旅馆后逃也似的跑去洗澡。从湿发上不断滴落水珠,草结在没人的大浴池里盯着自己脸的倒影。
总觉得会被打乱步调啊——
毕竟被这么当小孩般的宠还是第一次吧。鲸、红燕还有鸠鹊都是该严厉的时候毫不留情的类型。在寺院时也没想过要给照顾自己的人添过多的麻烦。再以前的话,是怎样呢?在和母亲两人相依为命的时侯…说实话,记不清了。母亲在自己八岁时逝世,然后便被不曾见过一面的父亲寄养到了寺院。但依稀可以想起那整洁的面容和温柔的眼神,自己也不曾觉得没有父亲不幸过。
只有在母亲病逝时,为无力守护她而悲哀。
“……诶。”
扑通一声,草结将水池中自己脸的倒影拍散。虽然事到如今还在意这种事的自己很蠢,但说真的自己跟母亲长得一点都不像。母亲有一头柔雪般的淡栗色卷发,自己的黑发黑瞳要不是继承父亲的,那自己就是捡来的孩子。比起至今一次都未曾露面的父亲来,这个结论要顺理成章得多。
“但我连捡来的都不是。”
草结喃喃道。手心里是一个散发淡蓝光泽的立方体。就像方才瑶贵买下的花朵夹子一样,但这可不是玻璃工艺品。
种子力量——那是一切的源头,神的存在本身。而能对此加以封印的草结,自然不可能是单纯的普通人。付丧——由人的思念寄宿在物品上从而成形的,下层界的鬼怪。但草结又不记得自己是这么超常的存在——如果要说我的记忆全都是捏造的话,那寺院里的人至今都是怎么看待我的呢?是毫不知情还是……弈松、风堂、遥,熟人的面容从脑海掠过又消失,察觉事到如今就算回去或许也已经回不去了时,“……诶~~”泄露了最后一次叹息,草结从浴池里站了起来。
“炊烟袅绕撒萤兜,银月夜,编草蓝…”
“啊……”
走出澡堂后,准备回房间的草结不禁在房门前停下脚步。从房里传出的纤细歌声,宛如风铃声般窜入耳里。
“愿月亮光辉与你同在,照耀你心。”
是那首歌谣。
月亮的光辉…吗?白桐的这首歌是为谁而唱呢?草结轻轻敲门后拉开滑门,看到的是黑暗里背对着这边,从洞开的窗户专注地仰望夜空的瑶贵的身影。那头沐浴在月亮光辉下更加闪耀的月光银色的长发,好象涓涓河水般流泻在看不清颜色的地板上。正座的瑶贵转过头来,“你回来啦。”
“恩,我回来了。”
草结无法从瑶贵沉静的身姿上移开视线,明明该被指责的,不要对我露出这么包容的表情。嘴巴擅自动起来,
“请告诉我,有关鸥的事。”
“为什么?”
“我想要知道。”
“有些事不知道比较好哦。你想要回去吧。”
瑶贵垂下眼睛,“趁现在还来得及,回去吧。”不然就会像我一样——草结感到这句轻微的弦外之音。
但草结断言,“不,来不及了。”
要是寺院的人们明知草结的身份仍装出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那自己也一定能装得和从前一样吧。但也可能那个罪魁只是伪造了父亲这一身份将自己寄放寺院。那个——鸥,如果不知道寺院是否是他的同伙,草结会有种错失选择时机的感觉——会这么想,就是已回不去的证明。毕竟和平日子的保证哪都没有。不是听不听的问题,就算再怎么装聋作哑,再度被耍也绝对敬谢不敏。
“假的东西终归会出现破绽,但不管是捏造我的过去还是把我扯进这种事的都是鸥。自说自话地捏造了又打破,也太恶趣味。我至少想知道自己的立场,以免再被耍。视情况而定或许会找他算帐。”
“都怪我接受了鸥的——”
瑶贵垂下头,草结立刻打断她,
“该道歉的是我。就算知晓了一切,我还是会选择回去。不负责任地听取了想听的之后,再度抛下一切…我很卑鄙。”就算知晓了内幕,自己也没有负担起来的觉悟。一想到这样的自己映在周旋于种子事件的瑶贵眼里是什么样子,就让人不堪忍受。这次轮到草结无法直视瑶贵撇开头。沉默降临——
“噗噗!”
听见耳熟的窃笑,草结抬起头。门外射入的灯光照出瑶贵的笑脸,“我知道了。我会告诉你的。过来吧。”每当被瑶贵温柔以对,草结都会感到惭愧得抬不起头来。他关上门,在仅有月光的黑暗房间里,被瑶贵注视着缓缓坐在了对面。“之前说过吧,虽然我身上继承了种子力量,却没办法使用。因为迷诺这么设定了。虽然成立了月蚀想要多少缓解上层界的惨状,却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正是这种束手无策的时候,鸥来找我了。他淡然问我想不想要两全的办法。”
“就是种子力量提早回归?”
瑶贵点头,“对,因为要带走种子力量非常困难。即使能设定或封印,但鸥毕竟不是神。为此就需要容器。而且鸥曾非常明确地告诉我,他只是搭个顺风车,种子力量不消失的话,他也会头疼的。”
“原来如此,他不是想要残渣啊。”
或许鸥是想要结束游戏这个事实。草结大概知道他的想法了。瑶贵看着草结抿嘴一笑后接着说,“如果要我说真心话,不论是上层界还是先代的期望我都没办法放弃。所以不管鸥的目的为何,他的提议对我而言都极具吸引力。而且就算最后真的拿不到境界,还可以用另一半种子力量强行突破,他还帮忙找来了封印的人。虽然对我而言是正中下怀,但结果就是把你卷了进来。”
“没有这种事。”
草结飞速地反驳了,“鸥找瑶贵小姐提议是在取得了菖蒲种子后吧,那根本是鸥把我卷进来的才对。”
帮了瑶贵的忙——这只不过是借口。选择了白桐却不想负起责任,把烂摊子留给了瑶贵的事实不会改变。而且草结虽有抽身的愧疚,却没有选择了白桐的愧疚。比起说是选择了白桐,不如说他选择了一条避免斗争的折中道路——草结和瑶贵及火澄是不同的。他们明显非常重视白桐。如果草结哪怕有一丁点是为了白桐而抉择的话,那他应该会更像两人一样在鲸面前抬不起头来。
瑶贵沉默了一下后郑重地回答,“是的。留下游戏后,鸥为了得到菖蒲种子前去寻找他的大元——也就是草结你。一起生活的两年后,将你作为付丧而生的千年记忆,虽不是全部删除,他让你保留了被窜改的八年记忆。然后剥夺了为菖蒲种子力量暴走而苦的你的核——即草结你的左眼。”
“……”
何谓哑口无言的感觉,草结总算体会到了。就算知道自己是付丧时也没这么吃惊过。因为不是没有印象。自己的左眼确实曾出过问题,在母亲病逝后不久,有段时间非比寻常的疼痛过。但当时没过多久就好了。“你现在的左眼原本是鸥的左眼。而他失去了一只眼睛,以此得到了菖蒲种子。”
“我没有印象。”
当时的确是说要做手术,但最后自然痊愈不了了之。总之鲸把自己变成了普通的八岁孩童后得到了核吗。草结眨了眨左眼,再接下去的事情不用瑶贵说,应该就是鸥以父亲的名义把草结送进寺院吧。
想了想后草结问,
“寺院与鸥有联系吗?”
瑶贵踌躇了半刻后,“有。”
“是么。”
“那所寺院,收留了许多非人的东西。但同时也是普通人的归宿。鬼怪、知情人、普通人和平共处,一齐在寺院之主下受到庇护。鸥作为付丧从以前就与其保持联系,五年前将草结你托付给了他们。”
“他有给养育费吗?”
“诶?”瑶贵惊讶地微微睁大眼睛,草结“不、没什么”地转移了话题。弈松所说的每月都有的生活费看来是瞎掰,不知该说吃惊过度还是早有预料,草结最先注意到的竟是这种事。然后又觉得虽然是这么错乱的话题,但一和那个庙主联系起来,好象也不难想象——对方就是这么破天荒的人。不过不会连风堂他们都是付丧之流吧?就算不是,草结周围也肯定有知情人才对。
“噗!虽然只是我个人的感觉,但对鸥来说草结应该是特别的吧。几次见面他都给我一种浮游在外的认知,好象完全不需要衣食住行似的。却和草结一起生活两年,还为你找了容身之所。眼睛的事也是,为了不让失去记忆而让菖蒲种子力量暴走的你继续受苦,所以给予了你自己的眼睛。”
“是啊,虽然是托他的福才失去记忆的。而且哪有人这么肆无忌惮。随心所欲地干涉我,完全不考虑我的心情。不过的确,他也不是人啦!他根本是一开始就打算把我扯进来。否则计划根本没法成立。”
噗噗!听到草结难得的抱怨,瑶贵窃笑起来。
草结撇开头继续说,
“全部都是他的错,所以瑶贵小姐不需要介意。一点也不负责任的我,也不愧和他牵连深重。只有请你多担待。”
“……”
每当草结申明自己的冷淡行为后,瑶贵就不会再说下去,因为她知道这样才能减轻草结负担——草结只是借由申明这种行为来减轻自己的罪恶感。但不一会头上响起轻柔的声音,“那孩子和草结很像。”
草结闻言抬起头。
“那孩子非常讨厌自己巨人族的身份。不论是显眼的外貌还是种子力量,因为至今有过多次不愉快的回忆,我还记得每次那孩子的失落表情。明明知道这条路会伤害到那孩子,我还是现在站在了这里。心里又非常惧怕,那孩子会因为我而作出使自己后悔的事。这种恐惧比什么都要难耐。”
瑶贵湖蓝色的眼睛好象繁星般明亮,直视草结并穿过他注视着,宛如乞求般,宛如谢罪般,宛如寄托般,“我并不介意,只有请你绝对不要作出会让自己感到后悔的选择,这样就足够了。”
“…我知道了。”
草结只有这么回答,瑶贵大松口气。看着她如此深切的模样,另一种五味杂陈的感觉从心底涌出,草结下意识将此归结成一句。
“草结真听话。要是也能和那孩子这样说就好了,那孩子像草结一样大时也比现在更听我的话,而且因为认生的性格总是粘着我。现在真是越来越固执了,也不愿意再和我在一起。弟弟可真不贴心。”
……我可不是你弟弟。
“……”
草结呆楞地看着对面的指示牌缓缓翻成‘行’,然后被从周围涌现的人潮带动似的踏出步伐。身份各异的人不断通过的马路中央,好象被透镜笼罩般撒下了点点阳光。草结突然被一股即视感抓住——不久前也和鲸及火澄像这样通过路口。不用说三人出行也只有从鲸家去红燕那里的那一次。
“怎么了?”
身旁转来一对湖蓝色眼眸,比草结稍高一点的少女轻柔地探问。草结“不,没什么”地掩饰后继续往前走。道路两旁排列着各种店家,草结边环视边和上次的景色作比较。同时对正在回忆的自己感到稀奇——原来我也会感到留念啊。这时前方的建筑物渐渐断绝,刹那间眼前已是一片绿地。
“……”
那是一片望不到头的大草原。绿蓝两色完全占领视界。草结不禁瞪大眼睛。
“已经离洞口不远了。绿谷市尚文区作为受害最严重的地区,曾被一度封锁起来。但二十年间,废墟也变成绿原了——”
瑶贵话音未落,突然一阵微风抚过草原,然后宛如从草根里现身似的,远处跑来一群白色制服的人。约莫十五人的阵势立刻包围了这边。瑶贵轻声‘诶呀’了一声,草结则调侃,“动作真快啊。”作为玩家最先的踏足点,绿谷市尚文区曾持有的繁华景象被摧毁殆尽,复兴工作现在仍在进行中。但洞口附近两公里内毫无人烟,虽然没有派人伫足,但听说神邸时刻监视着从虹桥上来的玩家。
“看来果然,神也不会只眼睁睁地看着呢。”
瑶贵平静地说。
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虽说二十年来无法毁掉虹桥,但追踪到种子力量下落的话,鸥与瑶贵的计划立即就会暴露。唯一意外的是神邸的行动异常迅速。本以为就算暴露,神也不会那么干脆地袒露真相。对,不但是住民,连神邸应该都不知道种子事件的真相。瑶贵本打算至少争取到让草结离开。
但她的估算落空了,现在联络羽林两人也来不及了。草结体认到接下来有一场硬仗要打,接着发现几张熟脸。好象难堪似的背过了半张脸,和微微表露严肃表情的分别是瑞笑和不知名的青年,以及崂。突然瑞笑宛如要甩开一切迷茫似的狠狠摇头,然后转向草结予以瞪视。就在双方都一言不发时,
“给我停下,我们是神邸。”
傲慢地开口的是一个棕发的中年男人。白色帽子下是一张古板又紧崩的脸。抖动的眼角却给人虚张声势的感觉,这也是和瑞笑他们相遇时见过的脸。当时对方明明是首领却被一把打飞后昏迷,所以不认得草结。他继续抖动眼角命令般地说,“因为有些事务要调查,你们和我们走一趟吧。”
“请问是何事呢?”
“卑贱的巨人族后裔没有资格提问,只要乖乖跟我们走就行了!”看来对方果然知晓了全部,这次中年将视线移到草结身上,唾弃般地说,“下层界的杂鬼竟也敢踏足神之地,简直肮脏不详!你们这是要联手图谋什么罪大恶极的事?绝对不能姑息你们!这是命令!要敢抵抗就抓起来!”
“金色深渊——”
突然瑶贵玲珑的声音响起,不知何时她手上捧着一本巨大又厚重的硬皮书。翻开的书页正随风飘荡。“什么!”“不好!”“对不起,我不能在这里败下阵来——给我刺穿一切的利刃。”语毕,天摇地动——站在瑶贵身后的草结一瞬以为是金色的闪电。好不容易睁开眼睛,发现对方所有人都被围在宛如枪林般细长的金色栅栏里。真是惊奇的景象,但更让草结惊讶的是,瑶贵那先下手为强的果断。
“可恶!”
所有人都没有受伤,但几乎都动弹不得。首领的中年气急败坏地抓住金色栅栏,但在其坚硬面前束手无策。
“趁现在,草结我们走吧。”
瑶贵拉起草结的手。但这时中年首领大叫,“全员瞄准!”
对着这边的,是十几个黑糊糊的枪口。从金色栅栏的缝隙间毫不留情地伸出,伴随着中年首领的一声令下——
“射击!”
草结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对方根本没把草结和瑶贵当人看,否则怎么会这么急巴巴地全员开枪?电光火石间瑶贵紧握草结的手,这是不要离开我身边的意思,接着她轻声说出解放语言,“三重连锁——梨白D212——给我光与热的祝福。”下一刻,炮火的刺耳撞击声接连响起——那是宛如子弹打在强化玻璃上的声音。周身展开的重重橙色盾牌,一个裂缝都没留地将子弹全数弹开。
“竟同时展开三个要塞防御?!”
被橙色盾牌包围的草结也不禁感叹。要塞防御是白日属的咒术重点,鸠也经常使用,但同时展开多个的绝技见都没见过。草结看向瑶贵合拢在胸前的书,那就是职业系统能力魔导士石珠的一重能力。
中年瞪大眼睛接着说,
“这就是魔导士的、不、卑贱的巨人族的能力吗?!诶!实在是罪大恶极的能力!决不能放跑他们!”
“遵命——”
一个异常高瘦的男人回答后,摆出一副居合斩的姿势,两手紧握腰间插着的一柄长刀。紧接着喀嚓一响,他周围的金色栅栏应声截断。但草结完全没看清他的动作,甚至连刀身都没看见。没想到竟在这里见到拔刀术。瑶贵则微微作出严肃表情。紧随其后瑞笑几人也解放武器破坏了金色的牢笼。
“给我上!”
面对蜂拥而上的人马,瑶贵接连作出对应。
“天球旋转——给我真幻不分的虚象。”
有人被类似窒息法的五感干涉困住了。
“金色深渊——给我刺穿一切的利刃。”
有人再度被金色栅栏捕捉。
“月夜香迷——给我如坠深谷的睡梦。”
有人吸入突然出现的黑烟倒在了地上。
眼花缭乱的咒术瞬间放倒敌人。瑶贵通过同化魔导士石珠的一重能力‘千言书’,可以如驱使自身一般自在地使用二重能力,即书中记载的千百种咒术。千言书中没有咒术重点,其中的咒术基本分为攻击型防御型支援型等各类型。凭借这千百种咒术,瑶贵在中距离的战斗上可说是无敌的。
但依然有人突破重重阻碍,接近到了要塞防御前。
“露草D497——”
照例摆出居合斩姿势的男人轻声低语,但透过要塞防御清楚地可以看见他的嘴唇动作。瑶贵大惊失色,
“不好!”
她一把推开了草结。紧接着脚底下的地面震动,草地被顶起,棕色的土壤翻了上来。而且那些土简直好象存在意志般袭击向草结两人——这是拂晓属的对土地下咒。草结时而跳跃时而后退地躲避,不一会脚下已无立足之地。但一旦解除要塞防御,又只会成为守在前方的男人的刀下亡魂。
“天球旋转——给我真幻不分的虚象。”
瑶贵再度说出解放语言。虽然在中距离近乎无敌,但恐怕瑶贵并不擅长近战。草结无法想象她像鸠一样使用元素同化和敌人肉搏。而且昨天也了解了其体能只到一般程度。男人却阴晦地开口,“五感干涉对我无效,我的意识流石珠能重整我的五感。”语毕翻滚而上的土壤在要塞防御内肆虐起来,同时男人拔出长刀在外施放斩击,“不愧是所有石珠里防御效果最强的要塞防御,真够硬的。”
“……!”
哔——即使是太阳般耀眼的橙色巨壁,不断遭受内外夹击终于也崩出了裂缝。最后男人双手向下握刀并高举过头,冲着要塞防御的——不是中间的大菱形,而是左边的小菱形,即弱点的修复器刺下。
哗啦——发出好象浪花般的声音。被完全摧毁的修复器,让要塞防御咻地消失并化做颗破碎的白色石珠滚落在地上。男人毫无间隙地反转长刀,径直往失去屏障的瑶贵头顶砍下。瑶贵湖蓝色的眼睛大大睁开——
因为草结冲到了她的前面,
“行云——”
卡锵!高亢的金属撞击从手腕传到脑海,对方过大的力道让草结皱起眉头。但不缠住他不行,一旦让他回鞘只会被那神速的拔刀术劈成两半。这边可连刀鞘都没撤掉。草结接着开口,“笆墨B802。”瞬间一条绿色彩带从衣袖里滑出向着对方环绕而去。脑子里也出现一个过分平淡的声音,
“小心胴部。右前方侧身。”
霎时对方左腿踢向草结肚子,草结凭借小绿的提前助言往右躲开后,顺势转移到对方身后。对方则因自己抬起的腿的阻碍,以及与拔刀斩相反的方向动作慢了一拍,这一瞬足以让草结击中对方后背。
“警告,小心后方,敌人距离4米、3米、2米,进入射程。”
“……!”
突如其来的新敌人让草结一愣,这时正面的男人已经迅速转身,并让长刀回鞘万事具备。草结看着他压低重心的姿势无法移开视线。身后感到新敌人的武器掀起的风压。一瞬之后,哐锵的撞击声回响耳际。草结用力接下一把厚重的双刃剑,宽幅的剑身比起说剑更像斧头。瑞笑双眉紧蹙的瞪视从交叉的武器对面射过来,然后就像在说你的对手是我似的反转剑身直砍向草结胸前。
“这位的对手由我来当。”
身后居合斩的男人维持着出刀前的姿势,全身被完全超越先前数量的金色栅栏紧紧裹住。因为连手都像被铐上了手铐般,所以根本无法拔刀。男人懊恼地皱了皱眉后,“露草D497。”对土下咒。瞬间从他脚下窜起的泥土如触手般依附着栅栏,下一刻金黑两色伴随着出刀的闪光飞溅而出,全部炸开。
“这种小手段不管用。”
“……!”
“瑶贵小姐——”
“小心胸部及喉部。向外格挡,打击右手。”
“没关系草结,后背请交给我。”
瑶贵说着又操纵起幸存的一块要塞防御滑进草结与居合斩的男人之间,于是男人掉头将目标改为瑶贵,另外与崂一起的几个再次突破金色栅栏和五感干涉的人也全都冲向瑶贵。大概在他们看来瑶贵要比草结来得危险得多吧。眼角瞄到瑶贵使用要塞防御及各种咒术周旋于复数敌人间的身影。
“为什么…”
草结这里同样撒不开手。瑞笑轻而易举地化解了攻击,大剑顺势抡起几乎将草结震退。虽然和瑞笑没有和居合斩男人那般巨大的身高差,但那把宽幅剑的分量实在不小。要消灭草结光瑞笑一个就够了。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瑞笑从武器对面吼来。
草结不禁愣住。为什么瑞笑要一脸悲怒交加地向自己怒吼——他一点都搞不懂。瑞笑不是本来就厌恶身为玩家的自己吗?现在说这些又能怎么样呢?“没想到你不仅是玩家,根本是游戏制造者的大元!事到如今你又想做什么?!和巨人族的后裔联手,这是要做什么?!还嫌上层界不够惨吗?!”草结睁大眼睛。“明明还颐指气使地对我说了那种话,说什么没有对不起我们的事情!”
“不是的。”草结确实是鸥的大元,但一来和瑶贵合作的不是他,他只是被卷进来;二来瑶贵的目的也只是结束游戏而已。草结怔怔地想,原来如此,他觉得能看清所谓的神的真面目了。瑞笑他们看似被给予了真相,但很多地方又一知半解,头尾不清,神还真是群喜欢藏着掖着的家伙。
“什么不是啊!”
怒火让瑞笑的动作更为猛烈。于是草结急忙开口,“我没有对不起你们的事情,而且那时颐指气使的是你吧。”
“……!”
近距离看到瑞笑上挑眉毛,草结不顾一切地接着说,“要带走制造虹桥和石珠的种子力量需要壳。制造壳需要瑶贵小姐的协助,但她和鸥合作是有理由的。虽然这种方法在你们看来是罪无可赦吧。”
“带走虹桥和石珠的种子力量…?”
瑞笑一脸迷惑,他果然不清楚重点。但马上蹙起眉头,“这种蠢话谁会信!为什么事到如今才要结束游戏,不可疑吗?一定有什么阴谋。而且种子力量本来就是神的东西,巨人族的后裔凭什么随意使用。应该物归原主才是。把种子力量交出来。”是啊,没阴谋才怪。草结不由得没了底气。而且就算他不负责任地坦言这方面瑶贵和火澄一定会设法解决,也无法撼动瑞笑的正论。
“游戏制造者大元的鬼话——”
“我被他删除了记忆,什么都不记得了。他找我来上层界单纯是人手不足,要我帮忙封印种子力量而已。”
“骗人!”
“不相信就算了,我才不想相信呢。为了制造壳,夺取了我的核和记忆——这要都是谎话真不知道有多好。”
“…所以说这种鬼话——”
草结再次打断瑞笑。他也对冲动的自己有点意外,但看着瑞笑他们就觉得有些话不得不说,“我的话不信没关系,但也不要什么事都相信神邸,相信神。被指示什么就做什么,原因都不被告之也没有怨言,这样根本不是遵从,而是盲从。你们只是连思考都放弃了。既然怀疑就怀疑到底。”
“……!”
“事到如今才向神邸公开真相,怎么能那么简单地接受下来。他多半连洞口为什么会打开都没说清楚吧,亏你们能就那样听命行事,未免太好商量了吧。”
瑞笑吞吞吐吐地说,
“洞口是…神族内…有人背叛…”
诶~~草结深深叹了口气。虽然说有预想,但没想到真是这样。背叛——或许对神来说白桐的行为只值这两个字。但对子民来说其中的来龙去脉可关系到他们推崇至今的神的正体。怎么能那么容易就妥协,至少多问一句为什么吧。虽然不是无法理解他们的忠义,却是草结绝对模仿不来的。
“这种愚忠还是省省的好。”
“……!”
“哈哈哈!小子你说的好!”
突然爆发的大笑让相持不下的草结和瑞笑同时转头,脑子里小绿平淡地,“警告,敌人坐标(-3,0)。”草结左侧站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他应该比鲸还要高大。像熊一样宽阔的肩上扛着一柄长枪。粗眉下一双凭瞪视就能止儿夜啼的凶恶眼神,现正饶有趣味地吊起,紧紧盯在草结身上,
“哈哈,这就是鲸家的小鬼啊。鲸那家伙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晴鹏别光看着!来帮忙!”
瑞笑朝对方喊到,但晴鹏不为所动,“用不找我插手,你一个就够了。但这小子说的话还真在理,我们的确被压在上头的神看得太轻了。二十年来只换得一个内讧的解释,连一个谢罪都没有,又被呼来喝去。这要是还拼死拼活结果死得不明不白也太没道理。就因为这样,鲸才会离开的。”
“连你也这么说吗…!”
瑞笑的剑刃上失去了力量,“那到底…要我怎么办才好!我才没办法像鲸那样头也不回地一走了之…”
“是啊大家都走了。御彼神、麋鹿、红燕…”
晴鹏宛如细数宝物般怀念地喃喃后,抬头看向草结,“这小子真的没有记忆。这可是有力情报哟。制造壳的事也是真的吧。不然这二十年来神为什么没对巨人族的后裔出手,不是不出手,而是出不了手。恐怕就是因为现在制造者和后裔两方勾结使种子力量出现了,神才借机出面夺回吧。”
“晴鹏难道你…!”
瑞笑震惊地看着对方。
吃惊的可不止他一个,听晴鹏的口气他可能是从鲸的关系网或鲸本人那听取了有关草结和种子事件的情报。“那为什么要让种子力量出现在两个小鬼身上?就是为了壳吧。所谓的壳应该就是种子力量的封印吧。”一语破的,晴鹏和外表不同,脑筋非常灵活。草结失礼地这么思考时——
“就算是这样,游戏制造者也不会无端结束游戏,难道要在这里眼睁睁地放过种子力量吗?”瑞笑怒视过来。
咕噜,草结不由得咽下口水。确实不管鸥的目的为何,瑞笑他们都没有在这里放过种子力量的理由。跟鲸那时候一样,是白桐还是上层界——但其实说实话,草结已经没有为保住种子力量而战的理由。就算他选择了白桐,也不曾像火澄那样身体力行地为结束一切而行动。何必和瑞笑拼个你死我活,只要能溜掉不就行了?晴鹏像是想到般发问,“对了小子,你来洞口是干吗?”
“……”
草结无法回答。
因为无关所以要回去。这种话一出口只会又被瑞笑骂个狗血淋头——既然要回去那就把种子力量还回来啊!
“警告,受到干涉。干涉源坐标(-4,-6)。现重播干涉信息。”
脑中突现小绿的声音,然后又响起了瑶贵的声音…是小绿让草结听见的吗?就像被在耳边喃喃细语般,
“请你逃走吧,洞口就在前方。”
“不好,是大规模转移咒术。”
草结跟着晴鹏将视线转到斜后方。映入眼帘的,是被居合斩男人打破又一块要塞防御的景象。橙色的碎片纷飞,被七个敌人包围在内的瑶贵身上已满是伤痕。不但是因为不善近战,更因为瑶贵几乎只使用牵制的咒术——她不希望伤害到对方。于是对方利用人数优势一再消耗谣贵的体力。
虽没受重伤,但情况决不乐观。
打破要塞防御的男人逼近,瑶贵勉强将金色栅栏凝聚成细长形高举过头,以此抵下男人的第一波攻击。男人似乎发出了不屑的哼笑,但突然脸上僵硬起来。即使相隔遥远也能从嘴型看出他发出了惊喃,
——什么…!
男人向下挥砍的长刀反射出耀眼光芒化做无数碎片,断成了两半。草结则立即知晓,连着破坏两块要塞防御,这也是不言而喻的结果。瑶贵故意引诱对方自毁武器。接着瑶贵立即发动了其他咒术,黑云似的烟包围了男人身体,已经接近到最近距离的男人无法逃脱。好不容易放倒了男人,但瑶贵也同样气喘吁吁。周围剩下的六个敌人自然没打算让她休息。在山穷水尽之前,
“我会带着这些敌人一起转移,请你趁机逃走吧。”
瑶贵周围三米的范围出现了一个光圈,圈开始向天空腾起流线型的光,在草结的角度看来就像一个光柱。
脑子里是瑶贵虚弱的声音。耳边则是晴鹏的调侃,
“竟然不用事前准备就启动转移多人的咒术,这就是巨人族后裔的能力吗?现在过去也只会被卷进去啊。”
“等一下…”
凭谣贵一人不知能否抗争剩下的六人,但就算瑶贵被打倒敌人也无法回头来找草结。只是溜掉的话,也不用正面对抗瑞笑两人。现在的话…溜得掉!自己又没保住种子力量的理由。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脑子明明知道得很清楚!
草结拼尽全力压下瑞笑的大剑,在一声高亢的哐当一响后,瑞笑措手不及地后退半步。趁这缝隙草结毫不犹豫地转身,向着瑶贵的方向跑去。“等、等一下!”凭大喊都无法传达的距离横在中间。
“警告,小心背后,右边躲避。”
草结依言右跳了一步,霎时一把重量级大剑从上方直劈而下,草地被砍得掀了起来。但草结看都没看一眼,再度踏出脚步。拿着大剑的瑞笑的行动速度绝对低于草结,问题是能不能赶上。光柱内周旋于敌人间的瑶贵身影逐渐模糊,慢着!这时侧面传来首领的声音。因为他一开始被金色栅栏围住后就没能出来过,所以远离战斗中心,自然没被瑶贵圈进去,他从栅栏内朝这里大喊,
“别让他们汇合!在这里解决掉这个杂鬼!”
“不要跑!梨白B563!”
接到命令的瑞笑突然解放了一块要塞防御隔在了草结和瑶贵之间。草结差点一头撞上。他不禁捶上眼前这块挡路的橙色巨壁,瑞笑则从身后追来抡起大剑。“警告,小心后方。”迫于无奈,草结只有转身对抗。对接的冲击让草结整个人贴在要塞防御上。侧面首领贬低的嘲笑接连传来,
“死心吧,不论你逃到哪里都是死路一条!卑贱的巨人族后裔和肮脏的杂鬼都会被我收拾掉!转移也没用!上头也没说一定要活着,或许杀都杀不死,像你们这种不配活着的怪物,就让我亲手超度——”
“吵死了,闭嘴。”
草结难耐恶心地说。
即使是巨人族的后裔也会受伤,受到致命伤难保不会死。草结想起瑶贵昨晚宛如普通女孩子般的举动,别开玩笑了,瑶贵毫无疑问是活生生的人,所以草结现在才会作出愚蠢的举动。人和种子力量是不同的,种子力量说到底不过是东西而已。抛弃一个人转身逃走,这种事怎么做的出来!
“我不是什么杂鬼,要杂鬼做对手就找别人吧!”
武器对面的瑞笑睁大眼睛。
“说实话种子力量对我来说根本无所谓。不管是给神邸还是给瑶贵小姐都一样。但现在看来瑶贵小姐被带去神邸似乎真的会被丢到异空间去,我可不是能见死不救的怪物。当然瑶贵小姐也和我一样,否则你们的同僚怎么能一个不死地倒在那里。都一把年纪了还说这种反派台词很丢脸啊大叔!”
“——!干掉!干掉他!”
中年首领气得大叫,但草结现在没空往他那边看。瑞笑抬起大剑,草结背靠着要塞防御接下这泰山压顶般的一击。没想到要塞防御突然消失,使得草结被瑞笑的剑刃一顶连人带刀整个往后摔去。
好不容易稳住脚步。瑞笑剑尖下垂不爽地说,
“欠你的一次,这可就还清了!”
“——”
身体比脑子先反应过来,草结立刻转身。光柱还未消失,还来得及!穿过首领“瑞笑你在干什么!快拦下他!”的大吵大闹,晴鹏雄厚的声音传来,“小子,接住!”草结用眼角瞄过去,一颗珠子画着圆弧朝自己飞来。草结单手接下。是石珠。从头到尾在一旁看戏的晴鹏毫无忌讳地大声说,
“帮我和鲸说,这样我欠他的也一笔勾销了。”
“晴鹏你这混蛋!你、你们!回去我要给你们处罚!”
这好象很难诶,但草结一步不停地朝晴鹏回到,“我知道了!”接着一脚踩进光柱内部——赶上了!
还未看清瑶贵吃惊的表情,转移开始了——所有一切都暂时中断般沉寂黑暗。再度睁开眼睛,看到的是深不见底的空洞。不知何时四肢撑地的草结震惊地往后挪身,一步之前的地面消失,只有以直角耸立的陡峭悬崖。“什么——”“唔!”听见在空中自由落体的崂他们的惊喊,草结赶紧抬头,
“瑶贵小姐…”
和勉强留在悬崖上的草结不同,转移阵中心的人们全都被甩下悬崖。只有瑶贵以要塞防御作平台乘坐在上面。然后她解放咒术用白丝将空中的敌人一一捕捉并送回崖边。体验了一回惊险过山车的敌人无不失去意识。就算仍残留一丝清醒,也在瑶贵的月夜香迷下这次坠入睡梦的深谷。因为手法实在干脆利落,草结向下看着敌人的睡脸不禁同情起来,同时又想早知道我管我逃就好了。
“成功了,这么顺利真是太好了。虽然被逼入绝境不是演出,但多亏了对方大意呢。”
瑶贵在浮空的要塞防御上按住胸口松口气。草结苦笑了一下向她伸出手,于是瑶贵也微微眯细眼睛将手——
没伸过来。
“大意的是你们…!”
哗啦,如海浪般的一声。瞬间草结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眼前的景象毫无停歇地往下发展。橙色巨壁仿佛冰面般徒然崩溃,乘于其上的瑶贵动作停顿了一瞬,然后在睁大眼睛的她背后浮现了一个青白色的纹章。那是…!这时草结才总算回过神来,同时不顾一切地往前冲去。在一切无法挽回之前,千钧一发地抓住了往下掉的瑶贵的一只手。心脏好象要从嘴巴里蹦出来了。
草结咬紧牙关拼命抓住那只白皙又纤细的手腕。纵然止住了下落的势头,瑶贵身上的异变仍没有停止——青白色纹章越发耀眼,将她的身体吞没,只能看清那对忍耐痛苦的湖蓝色眼眸。“还真是防御厚重啊!不过总算被我链接到了。怎么样,感觉很糟吧,一定是这样吧?因为我的感觉也糟透了!被几千条毛毛虫啃也比这种感觉好吧。照这样下去,感觉会被活生生地分解成渣啊!”
身后传出的是一个陌生的男声。
即使知道背后有敌人,草结也做不到回头。一个相同身高的女性对他来说是不小的负担,他整个人趴在地上。一不留神似乎就会被连带着拖下悬崖。话虽如此也没办法简单地就把瑶贵拉上来。
敌人逐渐接近的脚步通过地面传来。
“草结…已经够了——”
“怎么可能!”
虽然打断了瑶贵的话,但草结丝毫没有化解眼下危机的办法。即使感到背后掀起了风压,他也只能紧紧捉着瑶贵的手。于是反倒瑶贵行动了,凭空出现四根金色栅栏插入男人和草结间,男人后跳着躲开。
他看着扎在地上的金色物体嘲笑道,
“你还有这种余裕啊?”
“瑶贵小姐…!”
完全没空为得救而安心,草结一个劲说道,“瑶贵小姐不用使用咒术!我一定会把媒介破坏掉的!”
“哈!就凭你?!”
男人的嘲讽立刻传来,他说的一点都没错。
瑶贵被男人意向链接了。
但这不是普通情况——原因在于瑶贵的咒术。本来所谓元素同化,就是将身体置换成其他物质。同化千言书同化的不是纸质,而是其中记载的千百种咒术。意即瑶贵的大部分身体已由咒术构成,身后的纹章就是证据。操纵书中咒术维持身体机能,不是同化者就无法理解这种独特的循环。
无法好好使用咒术的身体,也增加链接者负担。而在此基础上再强行使用咒术,瑶贵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被分解了。终于草结渐渐感觉不到瑶贵手腕的温度,其皮肤表面也好象有电子流窜似的。
宛如雾似的变的若有似无。
“够了已经…草结对不起,是我大意了…因为感到很安心…!”
看不见嘴巴的活动,只有声音传了上来,“我果然还是在撒娇,明明是我选择的,却任性得讨厌孤单。明明不应该把周围——把草结卷进来,但一看见草结留了下来就觉得很开心。对不起我真是太自私了。”
不要道歉,道歉的应该是自己才对。瑶贵的声音没有夹杂抽泣,她只是一味地感到自责——因为草结而感到安心,结果心理防线松懈导致被意向链接。但其实草结根本帮不了她。甚至还勉强她用快要崩溃的身体施展咒术。什么无法抛下瑶贵不管,自己只会拖后腿不是吗?!要是最先就听从瑶贵的话逃跑,事情根本就不会发展到这步。看到自己而安心——这不就是自己的错吗?!
“弟弟的事也是…一直都是我在勉强那孩子…我——”
“我——不是瑶贵小姐的弟弟啊。”
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般,草结艰辛地说道,“也没有勉强自己。无论何时,自说自话作出决定的都是我。是我没有听从瑶贵小姐的话,明明没有力量,没有知识,却没有考虑周全。请瑶贵小姐不要抢走我该付的责任。你弟弟也不希望为此让你伤神。他是无论如何都想待在你身边啊。”
“……”
“在这里结束真的好吗?这才真的要见不到弟弟了。请抓住我,我知道这很勉强,但请你夺回身体控制——”
“谢谢你草结。”
释怀的声音,悬崖下的瑶贵咻地抬起脸和草结四目相接。然后在草结还没反应过来时,她的手从草结手里溜走——完全雾化,消失了。不论是那抹湖蓝色的眼眸还是银色的长发,都如蒲公英般随风逝去,最后连背后的青白色光芒都看不见了。残留的蓝色粒子掠过草结发梢,告诉他瑶贵完全消失了这一事实。
“告别完了吗?”
草结久久无法从悬崖边离开,嘴里也吸不进空气。但就算无法接受现实,背后的男声也毫不留情地叙述,“链接断开了呢,应该是死了吧。咒术的身体根本没正常的感觉,真是模糊。否则就是这底下之深超越了我的链接范围,要是从这种高度落下,就算巨人族也活不了。总之先解决一个。”
草结依言回头。
男人的白色人型标靶——媒介正巧消失。看来他所言不假,意向链接被解除了——瑶贵不在了。白色制服上滑落白丝,可见男人先前假装失去意识瞄准了偷袭,但就算如此不是草结他也不会成功的吧。多余或者说,弄巧成拙。空虚的后悔笼罩草结,但世上没有后悔药。“下一个轮到你了。”男人的话从耳边流过,茫然了一下后草结开始不停游移视线——后悔药没有,要找到去悬崖底下的路!
“别无视我啊!”
我在忙,别碍事——男人的白刃向草结袭来。撇下不起劲的主人,绿色彩带宛如鲜花绽放般向男人环绕而去,
“小心背后,右边躲避。”
草结连回头都觉得浪费。但接连的白刃相交,男人都占据压倒性优势,不仅有体格差距,草结用刀生疏即使靠小绿也无法弥补——我才学了一星期的刀啊!虽不至于被砍中身体,但现在必须争分夺秒。
“喂喂太烂了!看!到处都是缝隙!”
“小心胴部,右前方侧身,打击肋部。”
虽然小绿这样指示,但草结的刀根本触及不到对方身体就被拦下。紧接着小绿再度,“向右横撤一步,打击肘部。”窒息法会不断发现敌人行为上的漏洞。但还是不行。即使能靠小绿的观测躲避对方攻击,关键的草结却无法彻底达成指示——草结来不及击中对方,只能和对方陷入纠缠。
“即使再上乘的高级货根据使用对象有时也只能沦为破烂,窒息法给你用简直是浪费,这样的话都犯不着用意向链接啊。你就乖乖认命,到那个世界去给它道歉好了。”何止意向链接,对方连毒都没撒。草结就是被小看到这种程度。在敌人看来他的窒息法用跟没用一样——窒息法不是用来迎击,而是用来攻击的,虽然它本身不具攻击力。说到底是连基本速度都没有的草结配不上。
逐渐为挥刀感到吃力,草结想了一下后说,
“小绿你能预测对方的对应吧?”
“可以。”
小绿毫无间隙地平淡应承。自己能力太弱确实丢脸,但现在只能用小绿的能力弥补了。快一步不够就快两步。光是打击路径和打击目标打不到的话,那索性再加上下一个打击路径和目标,再不然有多少打击路径和目标就预测多少,这样的话就能完成——‘先读’。小绿太过若无其事的回答让草结松口气。同时又发觉它和小棕不同,虽然会尽力弥补草结不足,但决不会对草结有所提议。
“帮我试试看。”
不这样由草结主动说就不行。这点需要注意。
“了解。”
“哈,现在才开始使用窒息法的先读吗。看你光会躲在巨人族屁股后面就觉得丢脸。你好歹是个男人吧。”
“……”即使轻声嘟囔也全被对面的男人听去了。但对共享听觉的小绿非说出口不可。男人口出嘲讽边反守为攻,本来对于不断发现敌人漏洞,占据绝对攻势的窒息法来说这是不可能出现的现象。但草结始终不能达到后发先至,然后体力也随挥刀的次数不断消耗,这时已经气喘吁吁。再这样下去反而要被得逞了。男人瞄准草结注意力中断的瞬间白刃一闪,一记突刺直刺向喉头。
“小心喉部,向右横撤一步。预测下一步对方进攻路径为八种,打击部位为三个,分别为胴部、手部、颈部——”草结刚躲开男人的斜劈又已袭来。“向外格挡,打击胸部。预测下一步对方对应路径为五种。右撤一步躲避唐竹、左稚、左切上打击肘部、胴部、胸部,格挡突刺、右切上打击手臂、左肋部。”男人的右切上乘着小绿的预测袭来,勉强格开的草结正要打向男人肋部时。“预测下一步对方对应路径为两种。格挡唐竹打击下手臂,左侧身躲避右稚打击胸部。”
不止快一步。接连的预测瞬间颠倒局势。攻势堪称排山倒海。男人在被行云触及前猛的后退。他唾弃般说,
“所以才讨厌窒息法,简直是小看人——”
没让他说完,草结顷刻间潜到男人怀里用行云刺向男人脖颈——一厘米前停住。窒息法在男人后退之前已给出预测,不过没刺下去是草结的独断。因为这一瞬的犹豫,这次换草结的身体丧失了控制权!
草结不禁咬牙,
“糟了…!”
“你白痴啊,你以为现在在干什么?你和我在对干啊!我可是很认真的!你却用着把努力两字彻底否定掉的窒息法,还把战斗当儿戏!小看人也要有个程度!想叫我给你乖乖让路么?鬼才要听你说!”
语毕白刃毫不留情地贯穿草结被意向链接的身体。虽然没有感觉,但像看电影似的以旁观者角度注视着自己的死决不是什么有趣的体验。白晃晃的刀刃埋没在自己胸口,血顺着其流出滴落。一股血腥子味猛的涌上喉头,草结咳出的血弄脏了前襟。这里再次强调,虽然触觉被占有,但受伤的可毫无疑问是草结的身体。代替了草结疼痛的男人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他将行云丢在地上。
“你马上就要死了呦,能感觉到吧。就算不会痛,生命力逐渐流失的恐惧也只有自己能体会。你就去那个世界后悔吧。我本来以为付丧和人会有什么不同,看来不管付丧还是巨人族,该死的还是会死。你们总是心血来潮地摆弄别人人生,到最后连动手的觉悟都没有,你真的是付丧吗?”
草结没有下手的觉悟。
以前是——
在生命之火即将熄灭的当口,他脑子像走马灯一样闪过一幅幅画面。缠着青烟的寺院里,到处有着熟悉的身影。时间宛然停止了般,明天也与今天一样过——这就是草结的选择。因为决定了回去,所以即使处境面目全非,他也认为不能越过那根线。但如今他已抵抗不了眼花缭乱的变化。
他欠下了瑶贵人情。不把债还清就不能去死。
草结喀嚓抬起宛如要落到地上去的头,轻声嗫嚅,
“绀空B292。”
这是从晴鹏那拿到的对水下咒。
所谓对水下咒,就是对手边范围内的水源进行控制抑或是凝聚的咒术。因为就算对空气中的水份进行凝聚,顶多也只有盾牌大小。所以只要远离大水源就完全不足为惧。而且硬度也非常脆弱。敌人对此知道得一清二楚,他挑起眉毛一哼,“这连垂死挣扎都算不上,未免太没趣了吧。你——”
但他马上露出副见了鬼魅的表情。
数条细长的鲜红绳线腾起,这是经由草结流到对方白刃上的鲜血延伸而出的。绳线宛如蛇头般游移着。
“你——对自己的血下咒?”
不止如此,为了突破现在的困境,光这样是不够的——来吧,解放我的力量。本来石珠里的种子力量就是表现了身体组织的特征。所以把属于我付丧的力量展现出来。不光是凝聚,还要硬化。把它变为钢铁,变为利刃——草结因深受重伤,脑子早已一片空白。在全身上下那股喘不过气来的压力中,反而像开启了新感觉般。
“这、这不可能!”
数条红绳像捕获目标物似的干脆刺穿男人身体,他不禁叫道,“暗夜属的对水下咒只是凝聚而已,这种坚硬度…!”血液像网子般捕获目标物,草结霎时觉得自己成了凶猛野兽,而被红线缠绕的男人反而是猎人。自己吃掉了本来的猎人,多么残暴的本性!网里的男人最后再度嗤笑道,
“你果然小看人,干吗避开我的要害?”
嘴角流出红丝,这次是他自己的血。
“放心吧,你暂时动不了。”
“哼,你受的伤比我重。”
话音未落,一阵巨痛撕裂草结——触觉回来了。
“唔哇啊啊——”
简直好象被闪电刺穿似的,男人将白刃从草结胸口拔出。草结立刻倒在地上。脑内五雷轰顶,将先前的朦胧感吹得片甲不留。草结甚至分不清自己是睁眼还是闭眼。感受到雨滴滴落脸颊,他总算保持住一丝神智。鲜红的雨滴受到重力吸引,同时原本被缠绕的男人也扑通一声倒在草结身旁。
两人顿时被笼罩在一片红雨中。
气若游丝的草结根本无法站起——不行,我还有必须做的事。都到这步了怎么还能放弃。但意识确实随着吐息的次数逐渐消散。不论是眼前的景象还是自身的感受都在远去。身旁的男人也一动不动。毕竟他不但受了不轻的伤,姑且不论用意还代替草结承受了痛觉。暂且失去意识了吧。
“嗒嗒——”
不知过了多久,草结丧失了时间感。微小的震动从脸颊紧贴着的地面传来,草结一时间无法认识到这代表有人在接近。直到一个冷淡的声音降下,
“石珠可不是这么用的。”
虽然在抱怨但又显得毫不在乎,明明从没听过却又好象很熟悉,既淡泊又刻意还不屑,忽近忽远,就是这样的声音——这时草结的脑子才开始重新运转。眼前的人站在草结头部的位置往下睥睨,一头淡茶色头发扎成马尾,橄榄绿和黑色的眼瞳不带任何感觉、感受、感情——那不是人类的眼神。
但那就是——
“鸥,是假名吧。”
“银丸瑞千代。”
“银丸,啊,所以是‘鸥(O)’吗”
大概是冷笑话,草结反而忽地笑了出来。
“别随便把人卷入纷乱啊。”
结果片刻后只说出了这一句。草结的脑子还不太好使。但他立刻顶着因失血过多而模模糊糊的脑袋思考起对方现身的理由。否则只能暴尸在这里了。血啊别再流了。
这个理所当然是…
“是来帮我的?”
昨晚瑶贵所说的,瑞千代的目的。暂且不论最终目的,他希望种子力量消失。这不是指壳内的种子力量不消失就无法用来带走残渣,而是切实想要所有种子力量从神手里消失——包括草结封印的那一半。这样的话瑶贵就与他目的一致,所以他才向走投无路的瑶贵发起提案。两人结成了同盟。
“……”
瑞千代丝毫不为所动,连眼睛都没眨。种子力量不消失他也会头疼的,但他一点都不像来救同盟对象的样子。
“还是来拿种子力量的?”
同盟对象根本无所谓,只要拿走种子力量,除了瑶贵和草结之外月蚀还有其他人在行动。瑶贵和草结在这里死了也没干——颜色各异的眼瞳如此诉说着。但当然不能就此善罢甘休,草结拼命张开嘴,“如果是来拿种子力量的话很不巧,那在瑶贵小姐身上。是来帮我的话就带我去找瑶贵小姐。”
“你还真是没变啊。”
“……”
不知该如何对应这句话,草结沉默了。
“不,比以前幼稚,而且卤莽。”
真不想被这个人这么说。
草结‘哇’地吐出最后一口血,已经没时间了。
“那个啊,为了得到核篡改我的记忆还能够理解,但干吗要空下两年?”
“……”
“因为发生了不得不动手的情况吗?”
“……”
“‘母亲’会死是因为你吗?”
草结是付丧,哪里来母亲,只有眼前这个冷淡男人这一分支而已。但那柔雪般的淡栗色卷发却不曾从记忆中褪色过,至今已有五年。虽然已无法一一记起与母亲相处的细节,但草结还清楚记得她逝去时的光景,包括当时的慌乱、悲伤、不甘——母亲并不是瑞千代创造的人物,而是货真价实与草结共度人生的某个人。即使不是作为母亲,或许与瑞千代共度两年的不光以前的草结。
那是无法挽回的三人时光。
瑞千代这时总算改变了表情,
“…你本来是要把核给我的,但她病了之后你就改变主意了…”那是若有似无的推卸、一闪而过的歉疚、针对草结的责难——毫无疑问是人类的表情。“你要把核用来救她的命,所以我偷袭了你。”
夺走草结的记忆,让他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去…
瘫软在地上的草结,连愤怒或是悲哀都做不到。意识已经无法维持。但当他回过神来,发现场景变换。原本像尸体一样七倒八歪地躺在周围的白色制服一个都不见了,这里是坚硬冰冷的岩石地面,眼前有座悬崖。那是高到需要把头抬到极限才能望到顶点的峭壁,恐怕那就是先前草结的所在吧。慢慢抬起的身体胸口已经止血,甚至感觉全身都恢复了一点行动力。环顾四周时男人早已不在。
“……”
取而代之,出现的是一个娇小身影。
露在对襟毛衣和雪纺裙子外的洁白四肢和脸颊到处都是伤痕和沙灰。湖蓝色眼眸紧紧闭着,一头银色长发完全散开在地面上。草结跌跌撞撞接近到她身旁,确认呼吸——太好了,还活着。但让人惊讶的是,外表完全改变了。本来二十岁的年轻女性的外表,变成了稍稍超过十岁的样子。
衣服也完全不合身了。草结小心翼翼地将手伸向瑶贵,轻而易举就把她抬了起来。简直好象没有体重一样。流失的咒术已经回不来了,不过光是还活着就已经足够。或许瑶贵下意识用了一下种子力量才保住性命。
草结一拣起瑶贵身旁半融化的立方体,蓝色立方体立刻复原。同时一股有别于身体受伤的沉闷压力缠上草结。把种子力量揣进衣服口袋后,草结望了望头顶的悬崖。虽然自认为避开了对方要害,但血一直流下去说不定就会死了。下了手,越过那条线的自己已无法回头。草结第一次感到被深深的旋涡缠住了。
“……”无声地叹息后,他抱起瑶贵将悬崖撇在身后。
“原来是这样啊。”
听完草结的叙述,火澄点点头——遭遇神邸、战斗、转移后瑶贵被意向链接、由鸥出马找到瑶贵。细节方面全数省略。在早上班级里相遇后,火澄使尽浑身解数才压下冲向草结的冲动。之后草结被安排在与火澄相去甚远的靠墙第二个座位,让火澄想找他说话都难。“你朋友?”“…啊…恩算是吧。”在下课前应付完叶良和春辅,下课铃一打马上去到草结座位。即使想着应该要避人耳目,火澄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谁知那家伙见到火澄的第一句话却是“好久不见”。
“久你个头!”
虽然有不少事要问,学校里终究问不出口。最终两人还是等到放学后回到宿舍才让草结把来龙去脉吐出。火澄在草结不到四十字的说明结束后拉开他的纯白立领制服,衬衫底下包着绷带。草结一副没事人的样子,根本不知道他的伤势如何。正当火澄要再揭开衬衫时,草结用手肘推开火澄。
“我,没事。”话里意有所指。
于是火澄将视线调离草结,看向一旁的一对男女。男方有着一头笔直垂肩银发,碧绿宝石般的眼眸直视坐在椅子上的女方。不止如此,他还单膝着地与女方保持视线相平。虽然是惯例的面无表情,但火澄知道他基本上是不会与对方对视的。女方则保持沉默,虽然视线与男方相交,湖蓝色双瞳却毫无焦点。一头银色长发,乍一看好似男方的妹妹,实则是比男方还大两岁的姐姐。
…还真完全变了个样啊。
先前打开门第一眼看见坐在房里的女孩时,火澄完全想不到她就是三天前见面的那位温婉女性。先不说尺寸不对,直到现在坐在椅子上的女孩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也没有任何动作,连眼睛都不眨。好象没有心跳的人偶一样。虽听说她失去了所有魔导士的能力,但这样好象连灵魂都抽走了。
粟落轻拉起她搭在稚嫩大腿上的纤细手腕,
“…姐姐。”
瞬间女孩好象刚清醒过来似的稍稍游移视线,最终将双眼的焦点聚集在粟落身上露出一个细小的微笑。
“…不愧是弟弟啊。”
“你说什么?”
“没有。”
在小声嘀咕的草结和火澄身旁,这次芒阵焦急的问,“怎么样?”
“意识和记忆可以慢慢取回。但身体多半无法恢复了。”
听说瑶贵通过同化魔导士石珠,将身体大部分机能转化成了咒术。咒术的身体有其独特的循环,一旦被链接就会造成身体崩溃,所以瑶贵平日非常小心防范——至于为什么会被链接到,草结左顾右望含糊带过。总之现在瑶贵身体之所以缩水,就是构成身体的咒术全数流失了的关系。听草结说好在当时种子力量在其身上起到少许作用,否则她当真已像海面上的泡沫般消失了吧。
虽然身体已无法恢复,但至少能取回感情,算是不幸中的大幸。粟落握着瑶贵的手又叫了一次姐姐后,恢复到原先天塌下来也无所谓的冷漠气质接着对草结说,“谢谢你将姐姐送回来,接下来的种子力量可以由我封印。如果你准备回去的话,我可以让葛饰将你送到洞口。你想什么时候走?”没错,瑶贵沦陷的现在,撇下那个不知是敌是友还神出鬼没的鸥,能封印种子力量的同伴除粟落外别无他人。草结到这里已可算仁至义尽,什么时候走人都不奇怪。但这不是重点。
“…唔…恩…”
火澄看向愣愣呻吟的草结身上的白制服,但这家伙竟然入学了?!
“我…打算暂时留在这,不单是封印种子力量,我还和这里的学生会长定下了约定,暂时不准备离开了。”
“什么约定?”
芒阵先发问了。事关她的会长大人她却后知后觉这点似乎让她分外不满。顺便一提,火澄也没想到——草结和翔羚接触竟屏退了芒阵?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草结若无其事地回应。在今早的教室见到他之前,火澄已在昨晚收到他和瑶贵遇袭的消息——当时虽然知道两人摆脱了神邸并与葛饰汇合,却一句话都没提到两人赶来了晋香市。所以今早才会那么吃惊。即是说,连粟落和芒阵都不知道草结两人来到学院的消息,或许他的入学也是独断?!
“本来光火澄一个就很显眼了,隔一天连进两个转校生胡闹也要有个限度!现在全校上下都聚到3班门口张望了!谣言更是数不过来!好不容易对立势力也暂时没有动作!为什么会长会答应你这种荒唐的要求!”草结面不改色地承受芒阵激烈的质问,反倒火澄抱歉地低下头——因为他的行动,两人相识的事也暴露了。甚至出现了‘追着火澄来的相好?!’这类让人吐槽的传闻。
草结懒懒呢喃“我又不是熊猫”,让芒阵更是火上加油。
“你到底懂不懂,要是引来神邸的话,那我们的目的——”
“神邸早就知道我们的行踪了。”草结一句话让火澄瞬间抬起头,“毕竟都被袭击过了,这是理所当然的吧。”
“那为什么放任我们不管?”
忍不住的火澄问。
“因为他们现在忙不过来啊。最近恐怖分子的行动非常过激。无时无刻不在闹事,神邸忙到没有人手派来这里。多半近期瑞笑他们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根本没机会和我们相会吧。真遗憾,对吧。”
被草结投以视线的粟落面无表情。芒阵张了张嘴却一言不发——难道?!一个预想涌上火澄心头,他不禁张大嘴,“难道月蚀在里面插了一脚?!”嗑磕碰碰的声音忠实地表现了他有多么难以置信。
“不是的!”
激烈否定的芒阵却不看火澄,“虽然我们的确利用了这个局势,但绝对没有作向恐怖分子煽风点火的行为!”
“光凭羽林和葛饰抵挡不了神邸。”
粟落少见地发话,
“敌人的敌人就是同伴,神邸现在把全副精力投注在恐怖分子身上。不趁此机会行动就没可能得到境界了。”
“神邸和恐怖分子并不是敌人…”
恐怖分子和我们更称不上同伴,我们纯粹是利用了他们,这样太卑鄙了——但火澄无法说到这种程度。自己没资格说这种话…!这就是选择白桐应背负的罪孽——但光凭罪孽这个词就可以安下心来吗?不,无力才是罪,不以无关的人做挡箭牌就成不了事,现在火澄就是这么懦弱又卑怯。
为此煎熬的火澄垮下脸——可他想不出其他出路!
一旁的芒阵也顶着和火澄一样的表情,现场的气氛好象在举行丧礼一样。
“如果你想要调停,根本是鞭长莫及。”
草结突然发话,“一旦你半吊子地去插足,只会聚集起恐怖分子和神邸两方的追击。除非你决心放弃白桐,否则这种感伤没有半点价值。既然选择了白桐就咬紧牙关撑到底,不如说真那么讨厌那就去增强实力。现在过的可不是和平的学院生活,最后是否要公开真相你就好好考虑清楚吧。”
“你…!还有更好的说法吧!”
芒阵代替火澄怒驳。
“瞒着他现状没有任何好处。这里虽是敌营但有不少东西可学,别浪费这种机会。不说以后,半月后也要用到。”
一如往常草结的诡辩,但火澄能体会出他特有的温柔。芒阵他们没有告诉火澄恐怖分子和神邸间的纷争,是因为他们也不想提起。但毫无疑问就算沉浸在和平的日子里,抉择的时刻终将到来。即使现在无法有所作为,也不要忘记周遭的现实和自己的目标,为了下一次的抉择——半月后的金红夺旗战,这次更是有恐怖分子加入的真正战场。到时自己能否做到自己想做的呢?
为此的首要任务不是自怨自哀,必须增强实力才行,这里可是如军校般的教导石珠体系的学校——这种好机会不会再有第二次了。偷师学艺、不对,自己好歹算获准入学的转学生,就把该学都学起来。
这家伙还是脑子转得快啊。
“因为我不会参加夺旗战,到时可都要靠你了。”
“咦…?”
听草结又一副撒手不管的口吻,火澄不禁愣住。一旁的芒阵虽一脸‘这是理所当然’的表情,但细眉却疑惑地皱着。事实上草结绝对插不进参加夺旗战的一年级名额了,但如此一来他到底入学来干吗?
到最后仍搞不懂他打的什么主意,散会时间到了。
“诶,就是说你们是在‘星观同好会’认识的?”
“没错。”
“但你们原本住的市可不一样啊,虽然也算相邻。”
“平时都是网上或电话联系。偶尔大家一起聚一下。”
“线下会吗?”
午餐会。
在人声鼎沸的午休食堂,六个一年级占据着一张长桌。叶良边咀嚼食物边向草结接连发问。春辅、将之和蚜则装作漫不经心地侧耳倾听。火澄不安地咬着食物,一方面怕草结的谎话戳穿,一方面又对不得不撒谎感到抱歉。顺便一提,点单分别是猪肉煎蛋饼(火)、腊味炒饭(将)、咖喱鸡翅饭(春)、猪肉馄饨面(叶)、全洲拌饭(蚜)和烧肉拉面(草),除特别排斥甜食的叶良外,全员还都点了金砖芒果泡芙——明明那么丰盛,火澄却被敏感话题搞的食不下咽。
“竟然转来一所学校,这还真巧啊。”
“我也没想到会遇到火澄同学呢。真是太巧了。”
“好好,就当是这样吧。”
发现草结没想说真话的叶良点到为止地打住。火澄无法想象这种程度的打探就能让他们满足,因为四人欲言又止的视线让人好不尴尬。内疚地转开视线的火澄就差说出‘拜托你们饶了我吧’来了。
“吃饭吧,冷了就不好吃了。”最终将之伸手拦下话题。真是有哥哥气质。据说他是家里三兄弟里的老二。
“真让人好奇啊,我的米奇说你受了不小的伤呢?”
“叶良吃饭,吃饭。”
“受伤对这里来说应该不希奇吧。”
“是啊,前两天晚上我们被打的七零八落的。”
“呜…!”
“放心火澄,一点都没落下后遗症,你同伴手腕真是高啊。”
“蚜、春辅,这可是禁止话题。”
喧闹的周围将六人组的谈话淹没。
火澄好不容易将噎在喉咙里的猪肉咽下,不由自主地道歉,
“对、对不起,那时…”
“没事没事,根本不是什么大伤,而且也是一次很好的经验。”
“这倒是。”
“很有趣呢,那种单挑的感觉。”
将之、蚜、叶良依次回答。
“叶良是输给火澄对吧,很厉害啊火澄。”
“不、我只是侥幸…”
“嘿嘿,下午我会扳回来。”
“那就吃饱点,饿肚子可没法作战。”
今天下午有石珠学习课程。在石珠训练场进行。火澄和草结都是第一次出席。但早就看过平面图的火澄知道,那里不仅占地面积巨大,而且设施齐全,怎是一句奢华就能概括得了的。对此春辅的见解是‘我们学校就是在奇怪的地方很大方’。“将之给我胡椒粉。”“你也撒太多了吧。”六个人边说话边利落地清空眼前的盘子。这个年纪的男生胃口就是好。没一会把甜食也扫空后,
“多谢款待!”(×6)六人豁然起身。
走出食堂后,穿过独栋的理事长楼,接连路过体育馆和泳池,便能望见一幢五边形建筑物。它的一角是露天的。因为现在还是午休时间。周围到处是走动的白制服。训练场前的篮球场也有人在打球。但一推开训练场的金属制黑色大门,就发现3班学生早已聚集在这里。大家有的在做热身运动,有的谈天说地。纯白制服的腰间大多挎着腰带——上面不是挂着小包就是插着武器。
火澄也解放黑桃,这是从翔羚那拿回来的。草结头顶着一只松鼠。
“你也是暗夜属啊。”
叶良看了看草结头顶的松鼠团子。他肩上的窒息法则是一日二十四小时从不解除。因为窒息法的虚拟人格非常公式化,只有通过不断接触外界才会变得更为灵活。于是叶良就像培育生物一样与其同吃同睡,还给它听音乐来丰富感情。草结也曾说过石珠状态非常‘无知’,之前一直解放小绿。
“对白日属窒息法适合近战,对拂晓属窒息法用来搜索特定目标,对黄昏属窒息法是大范围搜索。其他两种你用过吗?”
“没有。”
“这样啊。难道你和蚜一样是武器派?”
“我只是缺少经验。不管是武器还是什么。”
曾和蚜及叶良两人对战过的火澄知道,蚜比起窒息法搭配武器这个模式,更多依靠武器和对水下咒的配合。叶良则没有窒息法就不行。两者的差异主要还有蚜用的是十字弓这种中距离作战武器。至于草结的情况和火澄一样,两人都开始使用石珠没多久。根本谈不上个人风格。窒息法的使用在于先读,照火澄看就算草结习得先读,短时间内也无法在用刀上与小绿配合得天衣无缝。
当然火澄也一样,不论刀还是意向链接…不特训不行!
这时火澄发问,
“将之和春辅是什么属?”
之前对战时最终也没能知道,两人对看了一眼后将之回道,“我们两个都是白日属。我们班有七个暗夜属、八个白日属、七个拂晓属、三个黄昏属。加上新进的你们,黄昏和暗夜属分别增加为四和八个。虽不是说平均分配,但四个班分七个名额,这样夺旗战我们班果然能拿下两个名额吧。”
因为其中一个内定为了火澄,所以还是变成一个班争夺一个名额…
“现在看来果然黄昏属最少呢。操纵别人身体是什么感觉?”
话题一转,火澄磕磕碰碰地回答,“因为接收的情报增加了,最早很头大。现在也好象隔着层水膜接触外界一样。”
同为黄昏属的红燕当初教导火澄说链接中的五感非常模糊,不论是他人的还是自己的,切记不要太注意细节,否则身体一定会变迟钝,只会成为靶子。而火澄果然被蜂拥而来的情报搞的头昏脑涨,就算只多加一个触觉也一样。更别提五感链接,到时火澄想必连路都不会走了。火澄只能硬撑。
现在虽然链接时间逐渐增加,但离瞬间链接和领域意识还有不小的距离。
“其他三个黄昏属的人怎么样?”
“一年级的话基本就是到链接成功的程度吧。凭你上次的表现已经算很好了。昂学长现在还抱怨脖子疼呢。”
将之揶揄地用手肘顶了顶火澄侧腹。春辅一旁附和,
“是啊是啊,我们都间接接过你几招呢。你的链接绝对强力,没问题的啦。”
“多谢夸奖。”
“那么现在就带两个新人参观一下吧。”
说着将之率先踏出步伐。
火澄边跟上前边环视四周。广大区域的左方是格成一块块的单人练习室及对战室,右方则分别是两大障碍区间夹着健身器材区。最右方靠近门的位置是一套宛如生存演习般的项目。从旋转木到横木接着爬过架设在地上的网,再迅速通过设置礁石的水池。单杠、人工假山、跑道、跨栏等等项目接连不断地延伸进训练场内部。听说不在时限里全数通过就不能过关,火澄不禁扁下嘴。
最后训练场尽头是露天模拟环境。包括沙地及岩石地等。所有设备都以白色建材打造,强力的日光灯下,一个个白制服好象沙漠里的海市蜃楼。
“话说回来你和我,还有蚜的窒息法中,果然属我的米奇毛色光泽最好呢~~”
“窒息法可没有皮毛的。”
“不不,虽然摸不到。但我知道的,今天米奇的快乐指数是五点,所以电波扩散顺畅,干涉也非常有力。”
听不懂。
“快乐指数是啥?”
同为暗夜属的叶良、草结和蚜聊着无厘头的话题跟随在后。春辅则打开了一间无人的单人练习室。
“这是黄昏属的练习室。”
室内,除了并列的数台电脑外,只有合金书架上塞满了各类书卷和影印本。不大的地盘被层层环绕。除电脑前不见其他空间可供活动。火澄实在无法想象在这间只有资料的房间里要怎么练习意向链接。
“意向链接不是会占有他人的五感和运动吗?如此一来就是双重五感,为此最需要练习的就是情报处理能力。日后你要用这个房间的所有资料来锻炼五感与大脑间的反射,顺便一提全部是书面作业。”
“什么——?!”
竟被书堆埋没了。
“我对学习不太…”
拿手,火澄话还未出口。将之再补了一刀,“你不好好全部做完,会长可是会生气。” 火澄死心地垂下头,同时发现这所学院的教导方式与师傅不同。师傅的主张是‘用第六感来处理双重情报’,着重点不在于反应的精准,师傅比起五感链接更注重领域意识。而从这所学院的训练来看,目标则指向五感链接。就火澄个人见解,领域意识应该比五感链接更具实效,后者好象教科书上的目标一样——因为这里是学校,这种一板一眼、纸上谈兵的地方有也是理所当然。
“说到意向链接,它的占有五感和米奇的共享五感有什么区别?”
身后的叶良挑起话题,蚜回答,“意向链接的占有会致使被链接者失去五感,意识流石珠的共享不会发生这种情况,反而如果是具有身体的意识流石珠共享使用者五感时,还会暂时消除自己的五感。二来意识流石珠绝对不具神经链接,而是靠种子力量强制固定在使用者脑后,对身体负担很轻。这些上次课上都教过。”
“我忘了。”
“下次考试中会出,因为是重点。”
“我会记起来。”
叶良只要是在教室里上的课基本都趴在桌子上度过。即使是石珠体系课程,无关窒息法的也兴趣缺缺。草结则默默地听在耳里记在心里。至于火澄注意的是蚜说石珠的使用对身体负担很轻这句话。就火澄所知石珠使用一般无副作用。但他有曾被意向链接后失去意识,醒来时头又痛裂的经历。
就算是五感链接,照理说被链接者就算失去所有感觉也不会失去意识。而火澄是被更深入地占有到了大脑机能从而无法维持意识。然后头会痛裂是因为遭受了雪崩似的情报洗礼。鲸当时撇清关系地说这是不明意识搞的鬼。意识流石珠不单能共享五感,还能干涉五感,这点不明意识亦然。
那为什么——
‘他’从来没有对火澄说过一句话。那次头痛经验是唯一一次‘他’向火澄彰显存在。就算用火澄的眼睛看,用火澄的耳朵听。把现实情形了解得那么清楚后,‘他’对如今的一切到底作何感想呢?
“喂,迷——”
“这里是拂晓属的练习室。”
将之的声音把火澄拉回现实。火澄吞下差点叫出口的名字。
这又是间奇特的房间。地上铺着黑土,土上摆着易拉罐。不仅地上摆得到处是,还用线悬在天花板上。
乍一看毫无章法,但其实这是根据等距离、方位、高度设置的。
“对土下咒,这跟暗夜属的对水下咒一样,都是对手边距离的元素进行操纵的咒术。但拂晓属又将增幅力石珠和对土下咒结合运用,于是下咒范围颠覆性地扩张。镜笼也必须用到增幅力石珠。拂晓属的咒术重点比起说是镜笼,其实该说是增幅力石珠。”
“通过训练下咒范围就会变大吗?”
草结若有所思地发问。
“是啊。通过击倒更远方的目标来熟练增幅力石珠的运用。石珠使用说到底与使用者的能力挂钩。镜笼的镜面数也是同样的练习。”
“换成对水下咒,有没有能改变硬度的情况?”
“什么?!”
“什么?!”
蚜和叶良异口同声。将之、春辅、火澄还未反应过来,蚜又立刻断言,“不可能。”
“无论如何对水下咒都只能用来稍作拖延而已。它凝结而成的盾牌强度连要塞防御的千分之一都及不上。”
“我很少用对水下咒,果然没办法吧。”
“这样啊。”
蚜直直注视着如此念叨的草结。因为火澄不是暗夜属所以不太了解,但根据近期对战过的手感来看,对水下咒的坚硬度绝对不强。草结这家伙又搞什么鬼?因为对神邸那战被他描述得要多精简有多精简,所以火澄连他究竟怎么受伤的都不清楚。看来之后一定要好好逼供一下。对草结没多大兴趣的叶良则发问,“但就算说是最强,要塞防御还是敌不过镜笼吧?这不矛盾了?”
这个火澄知道,
“镜笼是攻击密度,而不是威力,所以和要塞防御也不是矛和盾,要塞防御的强度拼不过镜笼的密度。”
“是啊叶良,对上镜笼时的辛苦可不是一言两语能说清的。要塞防御的防御力在于不断修复损伤,所以要是修复器损坏了就万事休已。就算不停修复也马上被打坏,最怕这种倾盆大雨的攻击了,让人直想举两手投降。而且对方连子弹的花消都不用。修复可不是能轻松搞定的。这可是技术活。”
但叶良完全不把春辅的抱怨当回事,
“因为我有凯利,所以不知道这种事。”
凯利是指对拂晓属窒息法。形态是由绿色彩带环绕成的一只猪。窒息法是犀利的情报收集,根据对象不同攻克方式也有所差别。它专门用来搜索增幅力石珠。顺便一提叶良的对黄昏属窒息法叫艾弗。
四个属里暗夜属的作战距离最短。白日属和黄昏属中距离。拂晓属是远距离。不论镜笼还是对土下咒都能在远方就打倒目标,最具优势。但也不能因此一概而论,因为暗夜属的窒息法攻克其他属的能力又非常强大。现阶段,没有哪个属最不利的说法,四个属各有千秋,战法更是五花八门。
对上镜笼白日属多半采取打破镜面的方法,暗夜属交给窒息法寻找增幅力石珠,黄昏属的火澄会想办法缩短距离进行链接。
“喂,那边的——”
远方传来召唤声,
“叶良!将之!过来集合!”
回头的六人看见楠走进训练场的身影。
上课时间到了。
之后两天都是如此这般的日子。上午上课,下午跑训练场。因为临近夺旗战的关系,课业已经为训练让步,训练场也变的分外抢手。有时会和其他几个班碰头,火澄也遇见过芒阵,她在一年级1班。这天火澄和草结正走进训练场大门时,便看见一大群人围在训练场中央。刚一探头张望就瞅见一头橙色长马尾。芒阵和一个男生面对面站着,男生背对火澄这边。
“你说什么?!”
险恶的声音从那背影传来,
“你以为有翔羚罩着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不过是凭宠爱被带在身边的猫狗,区区一年级,别不把学长放在眼里!”
“抱歉让你感到不快,但我不能收回那些话。”
“你——!”
无论怎么看都不和平的气氛,火澄随便抓着前边看热闹的人的肩膀问怎么了怎么了?对方头也不回地回答,
“一向都是这样啦。”
“虽然自称学长,行为却出乎意料的幼稚。”
“要我们让场地给高年级,但我们也要参赛的啊。”
“芒阵一年级就进入了学生会,所以三年级的看不过。总是以这样那样不象样的理由恶意刁难。太难看了。”
原来如此。被高年级找茬这种事已经见怪不怪。火澄脑海里浮现马蓝的脸。与此同时局势也进入白热化。男生以跟马蓝相比没品得多的表情冲芒阵嗤笑道,“那你可要对自己说的话负责啊。既然你说什么凭我连出赛的资格都没有。那你就来跟我试试吧。我来教教你对学长应有的礼仪。”
“在此之前请先记住对后辈的礼仪。收回侮辱会长的话。”
“那你要先赢过我再说。那样的话我就撤回那些关于翔羚的话好了。但要是你输给我,就给我退出夺旗战。”
哦哦哦哦…像风抚过的树叶般,周围一阵窃窃私语。“现在还没有决定出赛名单。”“你要先答应我。”一年级的芒阵是否出赛与三年级毫无关联,但看来对方旨在削弱金红夺旗战中翔羚的势力。其实这次夺旗战中三年级根本不是重点,对知道隐情的人来说恐怖分子的突击才是棘手之处。
可以的话火澄希望保留芒阵这一战力。
而且更重要的是——
“不、不帮忙不行…”
即使芒阵外表再强势,对上高两级的学长也有点危险吧。一来她现在是火澄的同伴,要火澄眼睁睁看着她被欺负可办不到。二来火澄从红燕那里深刻体会到女性有多恐怖,‘对待女孩子不温柔的男人可以去死哦~像鲸这样嘴上抱怨连连行为却很体贴可都是我们教育的成果~火澄也想变成这样吧~’当时师傅的笑脸还记忆犹新。帮助女孩子是理所当然的这个真理正如洗脑般发挥效果。
但毫无疑问是火澄看走眼。他身边哪会有柔弱的女孩子。
“不用不用。”
“芒阵怎么可能会输。”
“学长还是锻炼个两年再来好了。”
正如周围所说,芒阵和三年级走向露天环境。三年级立马展开了要塞防御,并将双手同化为了金属材质。钢铁般的色泽接近于黑银。芒阵松开了一直挂在腰后的束口袋,从中取出一个造型特殊的物体。那是空竹。用一根结实的绳子悬起的橙色空竹,陀螺似的从绳子一头飞速翻滚起来。芒阵灵活地活动双手,让逆流而上的空竹刹那间弹向空中,接着又分毫不差地再次用绳子接下。
轻微的热身后,两人相距四米对立而站。
“学长你先请。”
“哼!你想要我主动接近再施展意向链接吗?那你就接招吧!”
学长说罢指示橙色盾牌冲向芒阵,同时自己接着之后再试图突击。白日属对黄昏属,虽然要塞防御在意向链接面前不具任何意义,但至少能达成扰乱的任务。相对的意向链接要是用得不成熟,就很难在分心的情况下进行链接。这点火澄深有体会。要是换成师傅的话恐怕根本不会让对方越雷池一步,无论受到怎样的干扰,甚至是出现在背后的敌人,也能凭领域意识瞬间链接吧。
换言之,黄昏属输给白日属那就只能怪自己。一下子就被突入腹地的芒阵却只是镇静自若地架起空竹。
“磅~~~~!!”
火山迸发的声音。
被粗绳环绕的空竹和学长的拳头正面碰撞。明明元素同化的质量非同一般,钢铁色拳头却被硬生生拦下。
“切!你太卑鄙了吧!”
学长气得大吼。激烈旋转的螺旋将他的力道尽数分散,同时还产生一股突进力。伴随着火花,空竹发出奇异的嗡嗡声。
“即使是一般材质,只要稍加旋转就能产生不小的突进力,这连小学生都懂。试想一下钻头吧。光靠蛮力太过时了。”
“你这…!”
芒阵用空竹灵巧地化解学长的攻击,然后甩动粗绳让其翻滚,收放自如地将对方隔离在双拳可达的攻击距离外。粗绳在她身边形成一个网笼,空竹则适时地与对方攻击相接。眼花缭乱的绳鞭结界内,芒阵拖曳着两根耀眼的橙色发辫,简直像艺人或是舞者。其姿态紧紧抓住了观众的眼球。
啪呲,空竹这次与学长的拳头擦肩而过,但并不是芒阵操作失误。错过的空竹一秒后旋转着击中学长的腹部。而学长的拳头却达不到芒阵这里。比起人的双臂,操纵空竹的绳子更加长。真所谓攻防一体。
“唔…!”
学长蜷曲着身体,旋转的空竹则像车轮一样从他身体碾过。
“可恶……!”
终于按耐不住的学长指示要塞防御袭向芒阵。即使是芒阵的绳鞭之墙也绝对敌不过要塞防御。但芒阵看也不看要塞防御一眼,突然冲学长甩出粗绳,学长立刻被结实地绕了两圈。然后将绳子两端合拢在一起背过肩膀的芒阵,“嘿诶~~!”娇小的她运用扭转的腰力使劲一拉,绳子便连同学长在空中飞舞。绳中的学长刚吃下一击正动弹不得,只能任由芒阵把他扔向撞来的要塞防御。
“磅~~~~!”
勉强用受身姿势抵下冲击的学长不禁咧着一张嘴。虽然紧急关头停下了要塞防御,但撞上墙壁的巨痛却在他全身上下游走。最严重的是搭拉着的右手。恐怕骨折了吧。哒哒哒,芒阵逐渐接近的脚步声此时听在学长耳里也与恶魔的脚步无异,学长脸上混杂着责难、不服以及超出数倍的恐惧。
“实话告诉你,我根本没打算用意向链接。”
这句话简直是鞭尸,学长瞬间向芒阵露出愤然的表情。但又敢怒不敢言。
芒阵以居高临下的眼神,
“请收回侮辱会长的话。”
有了这个小插曲后,结果不言而喻。芒阵被传唤了。
学生间的私斗虽然没有被明文禁止,但至少应该控制在切磋的范围内——一旦出现伤者事态就另当别论。一时间以楠为首,不认识的教师、保健医师、梁华接连出现。学长被医师扶着离开了训练场。芒阵则被几个教师围在中间带走,昂也出现后又跟着一起走了。在一片混乱中,火澄冲着将之他们扔下一句“我要去一下”,就和草结一起飞奔出训练场。要去的目的地只有一个——
学生会室。
昂会出现就代表翔羚已经得知事态并插手介入。那么不管芒阵受到怎样的判决,最终一定会交回学生会处理。
“恩,视野不错呢,真可爱。”
但赶到学生会室的两人看到的却是无法想象的光景。一派轻松地捧着红茶茶杯的翔羚优雅地喃喃自语,她的身边有着两个少女。一旁的桌子上还整齐地摆放着一整套茶具,茶具上有着花朵图案和浮印,整体呈圆润造型。被这番大小姐们的下午茶景象震慑住的火澄和草结,只能呆立在门口。
“…你在干什么?”
“如你所见,现在是下午茶的时间呢。果然好茶应该配美景才对,真是赏心悦目。”
造型精简的椅子上,坐着一尊美丽的洋娃娃。
酒红色薄质洋装下摆层层叠起,好象浮于水上的荷叶。下半身是牛仔短裤,稍显瘦弱的雪白双腿完全暴露了出来。两只小脚包裹在圆头短靴里。一头银色长发被蔷薇色发圈及水钻发卡装饰,蔷薇浮印好似水中倒影,与银发相辅相成。洋娃娃——瑶贵缓缓将视线投向这里,稍稍垂下眼角。
“怎样?很可爱吧。我的眼光可不会出错。没想到巨人族竟会是这么可爱的女孩子。真是天意弄人。”
翔羚用指尖抬起瑶贵的脸。
火澄两人只能愣在那里。自从来到学院后瑶贵就住进了火澄房间。当然已得到翔羚许可。因为月蚀中其他行动的人都各有任务,但不能放失去自卫能力的瑶贵单独一人。于是决定将其藏进学院。火澄和草结只能过客厅生活。但没想到瑶贵竟会被带来学生会室?!而且她身上那套衣服是?
“会、会长!请认真听我说话!”
同时一旁的芒阵又——
高雅的黑色连衣裙上套着显眼的洁白围裙,也就是俗称的女仆装。但领口、肩侧及裙边都有着层层蕾丝,并勾勒出繁复的花纹。稍高于膝盖的裙摆下,厚筒袜拉到大腿。长长的橙色发辫上装饰着银色铃铛。边甩动铃铛边抗议的芒阵脸上露出一抹潮红,口气也夹带少许嫉妒,更添妩媚。
这家伙连瑶贵的醋都要吃吗?
“是是,芒阵也很可爱哦。”
“请不要敷衍我。请给我有关这件事的处罚!”
“我不是说,只要你换上这套衣服就可以了吗?”
“这不算处罚!”
你们到底在搞什么啊…亏人家这么担心。
草结撇下无语的火澄走近瑶贵身边,他微微低下头冲瑶贵露出询问表情,瑶贵就回以他一个若有似无的微笑。这些天来,瑶贵的情感逐渐恢复…似乎。虽然是非常细微的神情差别,但一见到认识的人她总会送来目光。对于一起同居的火澄的事,也毫无排斥地接受。至于草结似乎变了。从前他决不会照顾什么人,反而会主动与对方保持距离。现在对瑶贵虽然依然寡言,但一起时视线总落在她身上,行为也不经意显露体贴。甚至到小心谨慎的地步。一副脑子进水的样子。
这家伙没问题吧?看着草结脱下立领制服套在衣着稍显单薄的瑶贵身上,火澄好象目睹七大不可思议似的抽搐嘴角。瑶贵也仰望草结,两人交织的视线有着旁人无法介入的氛围。不论草结留下来的理由还是与神邸战斗的详情,火澄依然不清不楚,曾有一次他碰巧看见草结向粟落道歉,‘被链接到的理由有我一份,不管怎么说我没有保护好瑶贵,反而受尽保护。’内情似乎很复杂。
除此之外,白天粟落会来照顾瑶贵,晚上芒阵也来露脸。一时间火澄周围热闹非凡。这种日子不能说讨厌。
“处罚的话,从教职员那里公布了你的禁赛。虽然现在出赛名单未定,而且先挑起事端的是对方,我本来还以为能驳回这件事。”
“对不起,我做得太过火了。”
“不需要道歉。”
“但、但是,我对会长造成了妨碍…”
“芒阵。”
寂静的呼唤让手足无措的芒阵立刻噤口,翔羚向她温柔微笑,顺便一提翔羚身上仍是惯例的白制服。“谢谢你,我非常清楚你是为谁做这种事的。而且这件事明明是因我而起,我却无法为你争取到好的结果。难道你觉得我是那种被袒护后连道谢都不会说一句,反而恩将仇报的女人吗?”
“会长…”
被尊敬的会长说了这种话,就算感动到泪眼朦胧也不足为奇的芒阵,却更加铁青着张脸低下头。翔羚安慰地将手放在她的头上。既然事已至此,芒阵的禁赛已经是决定事项。火澄也不知道该对她说什么。无法帮上她最爱的会长的忙,芒阵应该觉得很遗憾吧。但当时想必她说什么都没法忍耐。
这时敲门声响起,进来的是昂。
“会长,有关三年级学长的伤势…”
他对周围的人看都不看。报告完后再向火澄他们,“别在这摸鱼一年级,还不回去训练!芒阵也能回训练场了…”
就这样被赶出学生会室的火澄、草结、芒阵走在年级大楼的走廊上。然后确认四下无人,芒阵脸色一变,
“你们是傻瓜吧!”
马上口出暴言,“不过是被传唤,干吗急急忙忙跑来学生会室!我和你们的关系是设定成‘在会长请托下勉为其难担负起照顾责任的一年级代表’和‘不管从哪方面来看都可疑到不行的外来转学生’。简而言之相互间根本没有好好相处的理由。不要作出让人猜疑的举动!我哪需要你们担心!”
虽仍身着女仆装,在翔羚面前的娇柔印象却早已吹得片甲不留。
“就是说,这是计划的一环?”
对于草结的提问,芒阵又唯唯诺诺地,“是、是啊。”果然如此吗?火澄这么想着。虽然火澄想过需要芒阵这个战力,但芒阵本人或许不准备出席夺旗战。毕竟火澄和芒阵都是外人。而且她曾说过要火澄保护翔羚,或许当天她作为月蚀还有其他任务。也就是说,没错!全部都是演戏!
芒阵故意让自己被禁赛。
她打伤学长只是想要个脱身的借口罢了——又来了!
“会长说知道我是为了谁做这种事的,但我只是为了任务…我欺骗了会长。”
芒阵再次铁青着垂下脸,刘海下传出的声音非常消沉。
但火澄马上否定了她,
“没这回事。”
这样的话明明输给那个三年级就好了,但芒阵还是打赢了。因为她无法忍受别人侮辱翔羚。输掉的话更会给翔羚丢脸。“你为了翔羚而战这点绝对不会错。就算暴露了其他目的翔羚也不会否认这点。也不会因此讨厌你。不是你说的吗?那家伙既体贴又值得尊敬。你喜爱的会长哪会那么小气?”
“唔唔…”
对此很听得进去的芒阵不一会,“用不着你来告诉我会长的为人!我可比你了解会长一百倍!”真是不可爱。
“诶,你还真被翔羚笼络了啊。”
“吵死了,因为跟那位大人…”
“那位大人?”
“啊…!”
芒阵慌忙遮住嘴的样子给人种笨手笨脚的感觉,配上衣服意外的可爱。“有了白桐还敢花心。”“才不是这样白痴!”一边和草结打闹一边走向训练场,但就在要进去前被后面一把拉住。火澄诧异地回头,
“怎么,你还没去换衣服啊?”
芒阵紧紧捉住了火澄手臂,草结则不知不觉前进,进入了训练场后,火澄瞄到将之向他打招呼,“哟总算回来了,你们到哪摸鱼去啦…啊咧你的外套呢?”但还听不到草结回答,“跟我来。”火澄已被芒阵二话不说拉走。一路上“你怎么啦”“到底有什么事”“这是要去哪里”一切提问均不予回答。直到将火澄带到车库附近,芒阵才转过头。这个车库位于中等部与高中部的分界线上,两学部的自行车全部集中在这。除此之外连只鸟的影子都看不到。来这地方干吗?
“不会吧,你是要向我告、告、告白——”
“去死!才不是!”
“那有什么事?”
“在你看来,草结有没有过什么奇怪的举动?”
“什么?”
火澄不禁反问,他完全搞不懂芒阵所问为何。芒阵自顾自地继续说,“难道不觉得奇怪吗?草结留下来的理由。就算需要他帮忙封印种子力量也用不着入学啊,而且还不参加夺旗战的话不是根本没意义吗?话说他瞒着我们与会长接触也太可疑了吧,也不肯吐露定下的约定是什么。他该不会是…”
芒阵冲火澄说,
“与那个游戏制造者接触后,正一起策划什么阴谋吧?本来他们就是一个阵营的。就算达成了共识也不奇怪。”
“策划是指…?”
“鸥的真正目的谁也不知道。得到壳之后他究竟想干什么?草结难道不会与他一个鼻孔出气?他可是大元啊。”
粟落曾说过,鸥想要种子力量从神手里消失,所以与用种子力量解放白桐的火澄众人目的一致。但火澄的目的不光是白桐的解放,还有游戏的了结。事后鸥是否真的会带走制造虹桥和石珠的种子力量结束一切还是未知数。说实话,光是做了又拆这件事本身就很奇怪。草结知道鸥的想法吗?
另外还有就是,入学之初的火澄曾被楠调查过。同样或者说更可疑的草结不可能不受到调查。而且他也的确是封印着种子力量的非人类——付丧。和只是器的火澄不同,照理说绝对瞒不过去。但当火澄问起他时他却说没关系,事后也的确没引发任何情况。由此可见楠已经被翔羚笼络。翔羚和草结间的约定究竟是什么——比起鸥和草结的阴谋来,这边才是芒阵真正关心的吧。
“我知道了,我去问他。”
在芒阵紧迫盯人的视线下火澄只有回答。
“问他…他怎么会老实告诉你!”
“那就船到桥头自然直啦。就算他什么都不说——”
“你…!”
“他跟我是一国的啦。”
火澄轻易地对芒阵说,“多半他知道鸥的目的,自己也在地策划着什么吧。要我猜他在想什么简直不可能。而且凭我才套不了他的话。但那家伙很记仇的,对把他卷进这种事的鸥决不会轻易原谅。比起什么鸥来,他绝对会选择我。”
芒阵沉默了。
“没办法相信他的话,就相信我吧。”
最后火澄目送芒阵顶着无法释怀的表情离去,然后回到了训练场。又在一天即将结束之际,与草结隔着桌子遥遥相望。“哦,来这一手。”听着火澄再直白不过的问话,草结露出觉得有趣的表情。
“怎么,你真的和鸥联手了?”
“没有。”
他斩钉截铁地回到。虽然表情仍然淡薄,但火澄却察觉他的黑色瞳孔里少见地流窜着一簇火花。我就知道。门外传来一连串脚步声,现在正值晚上十一点。正好是第一班巡逻开始的时间。火澄两人虽身在宿舍,却用不着巡逻——这不是跟他们客气,而是戒备身为外人的两人。不知道火澄身份的普通学生暂且不论,翔羚在这方面可不会敷衍。小心翼翼的同时又企图利用火澄的特殊身份。身陷复杂境况的火澄算是自作自受,但完全被鸥扯进来的草结怎么可能心平气和?
鸥不但打破了他珍惜的日常,还将他玩弄于鼓掌之中。虽然草结是大元,在这起事件中却是不断被利用的存在。
“…应该没被吵醒啦,瑶贵一睡下去就睡得很沉。”
当脚步声远去后,见草结瞄向卧室的门,火澄开口。
“……”
“你这个怀疑的眼神是怎么回事?我可没有偷看过,是粟落说的啦。”
“我知道,为了回复身体。”
草结转回头,露出松懈的眼神。火澄想着这家伙果然中邪了边拿起玻璃杯里的冰水喝了一口。粟落在的时候有他负责泡茶,但今晚的茶水负责人已经走人。芒阵或许是因为下午与火澄的对话没来露脸。瑶贵也已回房睡下。周围寂静到耳鸣。火澄徒然发现,这还是重新聚头后两人初次独处。
火澄扳回话题,“算了,芒阵那边我会帮着圆场的啦,她只是在吃你醋而已。谁叫你和她的会长大人私下订了约定。”
“你不问哦?”
“我才不想知道咧,保准没好事。你好自为之吧。”
只要确认草结没和鸥联手,火澄就算对芒阵有了交代。至于他有其他任何企图,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火澄才不想插嘴呢。
“和翔羚的事暂时不准备说,听了也只会让你烦恼而已。至于鸥的目的,你想知道的话我现在就告诉你。”
“……唔。”
握着玻璃杯的手僵住了。
火澄霎时胆怯了一下,不自觉移开了视线。
明明应该立刻开口才是,不知为何完全发不出声音。看着犹豫不决的火澄,草结说着“再给你点时间做心理准备”后又转移了话题。松口气的同时,对自己的没用激烈愤怒起来。临阵退缩是要干什么?!事到如今可不是一句办不到就能得到原谅的,就算前面是再难的关卡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振作点出云火澄!
“鲸是个虽然身体魁梧,但有点幼稚,有点洁癖(神经质)的人呢,就算失望透顶、恨之入骨,是不是真的会在背后放暗枪——”
“——什么?”
因为沉浸在愤怒中,漏听了话的火澄不禁反问。他觉得好像听到了奇怪的评论,虽然正确,但敢这么说出口的也只有红燕她们和草结了吧。草结说,“我觉得我们的所在会暴露给神邸不是因为鲸通风报信,而是原本就存在监视。虽然神无法对迷诺设定的种子力量出手,但想必一直睁着眼。”
“…这样啊。”
这么一说火澄安下心了。但这也只是他的任性而已。再这样下去,鲸绝对不会坐视不管,总有一天会针锋相对。在此之前火澄的心理准备却还只有这种程度,真是太难堪了。火澄觉得血气冲上了脑门。
吞了口口水后,他下定决心,
“告诉我鸥的目的吧!我怎么能装聋作哑!”
无论听到怎样的难题,火澄都不会退缩。绝对要设法让鸥结束游戏才行!草结通过火澄的眼神确认他的决意后,
“我知道了。”
轻声告知了鸥的目的。
她静静地伫立在彩绘玻璃正下方,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二十年来日复一日的光景。这里有着从不熄灭的蜡烛,和一排排没人气的长椅。而被这片肃静包围的她,外表上明明是个毫无疑问的圣职者,内心却持续发着低烧。虽然好像被盖上树叶的火种一样,但热度却始终孕育其中,然后让内心发出刺鼻焦臭——她以无法让人察觉内心所想的表情,一如往常地仰望着立于头上的‘神’。
她绝非祈祷。
虽然一度以为时间能解决一切,但每当想起对方俯视的视线及那时体会到的不甘、失望与心碎,黑色的岩浆就在心底蠢蠢欲动。但就算自己的心燃成灰烬,天上的神想必连看都不会看一眼吧。明明让自己堕落为人,最后竟还让自己成了罪人。这份憎恨与愤怒就在这夹缝里,与周围的一切一起永久冻结。她再一次呼喊道,你凭什么作为敬爱与遵从的象征,成为被膜拜的存在!
明明、明明舍弃了我!
自己与其之间的因缘早在久远之前就消失不见,而始终对其抱持的疑问如今也没有去处。只能呼地抱怨一句,
“连自言自语,都说腻了。”
“那唱歌吧,斯洛。”
突然从靠近门口的暗处传来声音,她马上全身警戒着转过身去。细眉紧皱的视线前方,出现了一个年轻的男人。淡茶色的长发扎成马尾,眼睛是怪异的双色瞳。V字领毛衣外搭浅色长大衣,非常符合时下年轻人的穿衣品味。但对她来说,对方不过是个随意踏入自己空间的入侵者罢了。明明都已再三要求,却还是视她的警告于无物般随心出入,因为对其而言她也只是个道具罢了。
“我已再三申明,请不要用那种称呼叫我。”
“这种事无所谓。”
“那请你回去吧。”
毫不在意地释放出冰冷气息。虽然已无关紧要,但她曾身为自谦自重的一族。整个家族又是从一个强大的精神意识中分裂出来。家族里的每个人都以‘谦’为美德,并抱持着某个使命过着隐居生活。然而使命早已陨落的现在,已无所谓荣耀。始作俑者的她被永久放逐,整个家族也分崩离析了吧。而且分裂之初她就已对这种行为——降临上层界抱有疑问。虽仍作为神的分身,却又习得人类的思考?性格冷淡的她本就是家族中的异端者。对方怒也不怒,只是淡然回应,
“那就叫你白桐好了。”
眼前的男人和自己或家族不同,不是由一个大精神中的各个面貌分裂成不同个体,而是只凭单一面貌寄宿在物体上。因为由人而生,所以被人定型。必须同时具备认知行为与附着物才能成型的——
“白桐,你不唱歌吗?像以前那样。”
讨厌的男人(人间杂质)。
白桐露骨地朝对方板起脸,摆出一副对方再敢越雷池一步就不客气的架势,曾被族里评价为冰冻三尺的视线也毫不留情地射向对方。那副姿态如果被亲近的人看到多半会大吃一惊吧。不论笑脸还是歌,她都绝不会施舍给厌恶的对象。虽然男人的目的和自己一致,说到利用大家彼此彼此。
以前…对,虽然对自身抱有疑问,但当遇见那个在月光下的湖畔休憩的身影。自己就逐渐化身为人。习得言语、习得表情、习得感情,喜怒哀乐。不是被家族字所束缚,而是自然而然由心底而生。甚至能开口唱出喜爱的曲调。自己的歌全都是为赞扬那个湖畔里的风景,专属于那个时光的。只有在那个有着橘色夕阳和交相辉映湖面的地方,否则就算在族里时自己也不会开口唱歌。
现在更是,没这个心情了——
“那就算了。说起来他决定来见你了。”
“………”
“你应该知道的吧,在把菖蒲递给他的时候他就不可能不来。问题是,他早已没力气撑到来见你。但只要宿主做出决定,对你来说也没什么差别吧。本来对你来说,宿主不过是反射他的镜子而已吧。”
“…闭嘴!给我滚出去!”
“我马上就会走了。现在他正在取得境界的途中。和失去了能力的他的后裔,以及我的源头一起。处于各人物的关注下,不断迷茫着做出决断,然后每一次都选择了你。难道认为这与被寄宿无关吗?他显然被月光笼罩并吞没了心智,并逐渐恢复成满月啊。月蚀吗?还真是取了个好名字。”
“不是的!我没有把火澄看做迷诺!”
“怎样都无所谓,我希冀的壳即将完成。在你们相见之后,我就能得到一个机会。你始终没得到的答案,换我来达成。虽然不知道到时你是否真的能离得开这里,但你只要完成你的任务到最后就好了。”
男人说完想说的就擅自从教堂里消失了。独自留下白桐对着空无一物的黑暗有气无处发。言不由衷的话语从嘴里飞出。似是而非似非而是,迷诺和火澄,虽然内心知道这是两个人,看在眼里却重叠在一起。否则自己绝不会那么直率地对他露出笑容,与他之间的相处也不会怀念得让人落泪。在他来之前,这里只是监禁自己的牢狱,在他出现的瞬间便恢复成了湖畔光景。然后再次——
自己将种子力量(菖蒲)给了他。
“…为什么…”
白桐将视线转向长椅。昏黄的背景中突然跳出两道人影,宛如老旧画面里的少年那多变的表情及直率的举止和迷诺毫无相似之处,他不是迷诺。但他确实是反射迷诺的镜子。他是迷诺的容器。另一个少年则以无所事事的表情撇着头坐在一旁,他和刚才消失的男人有非常亲密的关系,并能从言行举止中找到相似之处。他一眼就看穿了自己对神的感情。并吐露了让人释怀的话,
“什么事都得自己去争取吧。”
对,所以自己给了火澄(迷诺)种子力量要他来见自己,因为还有想说的话。
“但是…我——”
既然不值得依靠,那神是否还有必要存在?为何降临为人——无法得到答案自己就变化为人,并且一直找不到解答。而到了如今,自己的疑问已不重要。只要憎恨仍在,自己就会被束缚在这里吧。
“哦哦哦哦哦!加油叶良!”
“火澄冲啊!别停下!”
“还差一点!最后冲刺!”
海啸般的声援从两侧不断传来,内侧则是心脏打鼓似的跳动。咚咚,仿佛现在就即将从胸口跳出。在一片热气沸腾中,火澄眼中只有拉在前方终点的白绳。还差一百米,还差八十米,在即将跨过最后一个跨栏时,“呜哇…!”火澄不小心将栏架弄倒。此时和自己不相上下的叶良咻~地超过自己身边。在火澄赶紧重新迈开步伐时,他已飒爽地通过终点,白绳在他胸前飘荡。胜负已决。
“哦哦哦哦哦哦!!叶良赢了!!”
周围顿时欢声大作。好几个白制服扑向胜者。可恶…要是没绊倒的话,仍在跑道上的火澄弯下腰调整急促的呼吸。现在说什么都是败家犬的吼叫。当他抬起脸时,叶良向他翘起大拇指,“这样就是三胜二败,我领先。”火澄向下撇撇嘴。刚才的比赛包含单杠、地网、平衡木、跨栏等近十个项目,在训练中经常进行,可以多人一起参与。昨天为止与叶良的战绩是五五平,今天败仗。
“我可是赌你赢的啊火澄!结果中午却要请将之一顿!”
这时身后扑来春辅。
“别拿我来赌博。”
“没事没事,明天再追平就好了嘛!明天我会赌你赢!水拿去!”
将之则递来一个饮料瓶。
“你们听人说话啊。”
火澄打开瓶盖咕噜咕噜地猛灌几口后,
“叶良,你国文不及格被楠老师要求留下来补习了吧。楠老师还说过不通过不能进训练场,所以明天是我不战胜。”
“什么?!哇~~你好卑鄙…”
“所以还是五五平,后天我可不会那么简单地让你赢。”
“…你还真不认输呢。”
“作为男人我的字典里可没有轻易认输这句话。”
擦了擦嘴角的火澄望向叶良身后,蚜和草结正向这边走来,“哟,训练结束啦?”他们去了暗夜属的训练。但因为现在是自主训练,所以叶良脱队和火澄进行生存项目比赛。周围也不乏看热闹及插科打诨的人,春辅和将之就是。顺便一提今天是上午进训练场。所以有关赌注就牵扯到午饭。
“哦,你输了?”
“是暂且落后一局!才没有输!扳回来就好了!”
草结刚回来就没好话,火澄龇牙咧嘴地反驳。这家伙的个人测速用时比自己长,但几乎不会失误。像刚才自己那样弄倒栏架的情况在草结身上是不会发生的。除此之外春辅和将之也和火澄不分上下。看到现在叶良的平衡性是最好的。如果以不失误为前提,火澄可能就得掉到最后一名了。
“简单来说,就是大家都半径八两。”
将之话一出口,叶良就反驳说,“没有哦。我们中或者说全班里,蚜的成绩是最好的。失误少,速度快,而且非常稳。火澄的爆发力确实很强,但也因此节奏掌握得不好。春辅动作不够轻盈,容易失误。将之手臂的力量不够,所以在单杠环节很费力。草结没尽全力。我则有体力问题。”
一群人被说得一无是处。所以七嘴八舌地反驳,
“不要用窒息法在一旁观测!很卑鄙呀!”(火)
“我没有偷懒啊。”(草)
“单杠时的差距我不是用跨栏补回来了嘛。”(将)
“我只是最近胖了点而已!”(春)
姑且不论叶良的窒息法,其实每个人的不足之处在其他训练也有体现。至于草结的话,这家伙已经是惯犯啦。身着白制服的腰间插着一柄白色日本刀,肩上则趴着只绿色松鼠。他与蚜站在一旁讨论,
“刚才的击中数是平均值吗?”
“更低的程度也是有的,但你应该能跟上现在的速度吧。”
“勉勉强强。”
他们是说窒息法的训练。所谓窒息法,其真正姿态其实是一击必杀,那是种让对方连**掉的感觉都没有的巅峰境界。但遗憾是使用者没有速度,光凭窒息法锁定敌人的行为漏洞并不行。所以叶良和草结都退而求其次,通过先读,在与对方陷入纠缠前提前进入下一个动作。这需要与窒息法的配合及武器的熟练运用。火澄想起暗夜属的训练室,那是间不断会有弹性球从全方位袭来的房间。受训者必须通过窒息法的观测把球全打回去。这时肩上顶着只松鼠的叶良插话,
“十字弓与窒息法配合明明很有利,不但瞄准会变方便,射中的几率也会提高吧。为什么蚜不用窒息法呢?”
“没有不用,只是没你用的多。”
“草结也觉得窒息法很好吧?”
被搭话的草结却答得牛头不对马嘴,
“叶良会用竹刀,就是因为能一击必中?”
“不、我不是在问你这个。算了其实我还不能以最短路径打中呢,但真刀反而碍手碍脚。而且虽然窒息法配中距离武器很方便,但对竹刀果然有一份憧憬。如果能像星猎那样瞬杀敌人,不是很帅吗~~”
“那是什么?”
“那是什么?”
火澄和草结异口同声。
“骗人?竟然不知道?那是现在正在热播的动画啊!每周四晚二十三点,在综合频道放送。现在共播放了六集,已经受到了潮水般的好评!连米奇都赞不绝口!要是不看这个,我晚上根本睡不着!”
“就因为看了这个晚上不睡觉,你课上才没有醒着的时候吧。”
“我那是在和米奇做深刻的精神交流。”
哪门子交流?
叶良完全不把将之的吐槽当回事。据几日来的了解,叶良有非常严重的偏科。比如说有关窒息法的石珠课程,竹刀的练习或是他感兴趣的音乐及电脑课。除此之外的课业全在平均值以下。课上也不见丝毫动力,不合格的项目和火澄有得拼。但火澄他们既不是上层界的人,所以可以得到通融;宿舍房间里也没有电视,所以不会看通宵的深夜动画。两者对比起来还显得好过点吧。
不,不论火澄,草结那家伙的成绩可是数一数二。甚至好过春辅和将之。除历史和火澄一样,其余门门排在班级前几名,好像哪里来的高材生一样。火澄现在还记得他数理拿到满分时梁华皱眉头的表情,当时整个班级在另一种意义上陷入骚动。具体境况如下,“好厉害,你以前是华莳中的吧?”
“是的。”
“但为什么从没听过你的名字?”
“……”
“真奇怪,我们学校明明收集了他校优秀学生的资料。转校生更不用说了。”
“这个嘛…”
“你之前在华莳中是在几班?在班里担任什么职务?社团活动参加什么?”
“……”反而会被追究过去,太引人注目也不好!当时虽然依靠翔羚拟造的设定(幼时身体虚弱,长期病假在家自学)勉强蒙混过去,但火澄还是紧张得一身冷汗(草结倒是一脸若无其事地按设定行事)。为什么转来这里?虽然大家心知肚明,也因此决不会开口。但还是会觉得好奇吧。顺便一提蚜的成绩排班级前三,和草结不相上下。将之第十,春辅中游,火澄是倒数五名。
“虽然同期的同盟洛阳和夜夜行也有不少打斗场面,但星猎无论是现实还原度还是制作水准都拔得头筹,可以看出制作方的用心呢。而且复古的脚本也别有情趣,怀旧题材可是近期的亮点啊。”
倒数七名的叶良滔滔不绝,春辅说道,
“比起星猎,我还是喜欢夜夜行,我想看更华丽的场景。”
“虽然我不讨厌电脑合成,但用得太多了。”
“但剧情方面也不错吧。”
“嗯~~虽然它不是古风题材,但除了打斗外还有架空及悬疑要素,剧情也十分流畅,我认为可以给九十分。”
叶良除了窒息法及音乐外,十分爱好动画。或者说他很喜欢能给予五感巨大刺激的东西,所以还喜欢看电影等各类影像。他还一脸无奈地说过‘真讨厌播放动画的晚上要巡查学校!’这种被翔羚听去了绝对饶不了他的话。春辅也对这领域知之甚祥,两人在一旁聊得起劲。这幅再普通不过的中学生间的画面让火澄好生怀念,但他对动画啥的一无所知,所以只能会心地在一旁看着。
“明天的历史课会有小考。考点是‘种子被盗事件’。”
“这样啊。”
“你历史不太拿手吗?”
“该说是不拿手还是不想面对呢…”
“?”
另一边蚜提出了考试的情报。草结懒散地回应着。火澄心里也尴尬地想——的确各种意义上来说都不太想面对。先不论自己这些人都与肇事者牵连甚广,考卷上的题目还与真相差了十万八千里。虽然火澄对于种子事件知道得清清楚楚。但就算写在答题纸上,也只会被打叉然后挂红灯而已。“火澄要再不及格可能就得补习了。”将之说出风凉话。与草结不同,火澄的情况确实很糟。
“不好!今晚要通宵准备考试才行!草结…不…就算找草结也…哇怎么办?”
不能再增加补习的课程了!面对惊慌失措的火澄,将之打了个响指开朗地表示,“也不是没有办法。”
“什么办法?!”
“找会长咯。今晚轮到会长巡查,去学生会室的话就能请教功课了嘛。反正宿舍离学生会室又不远!加油啊!”
“找、找翔羚——”
“话说你要是因为成绩不好被刷下夺旗战名单,会长会生气的哦?不可以让会长失望,没关系大胆去吧!”
“~~~~~~~”
将之若无其事地说出不得了的提案。虽然他一脸成人之美的表情,只可惜火澄根本无福消受。要火澄这个种子事件相关者和翔羚这个被事件牵连的人两人一起,携手面对教科书上那些把人类当靶子般谴责、牛头不对马嘴又残酷的内容,简直是拷问!翔羚藐视的眼神已经浮上心头了!快住手!
“原来如此,这主意不错。”
一旁的草结也同意将之,
“就算你啃个整晚的书,然后在天亮时以连眼睛都睁不开的状态去上学,完成训练,再用发白的脑子在课桌前与考卷大眼瞪小眼。我想结果也不言而喻。比起这样不如去向翔羚低低头,不过是一次小考,她会帮你免除补习的啦。没什么不好啊,你就去吧。”一席话说得头头是道,听的人也就差点头了。“但因为不能放瑶贵小姐一个人,我不能和你一起去。帮我向芒阵问好啊。”
“你这家伙只是想和瑶贵独处吧!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才没这种事。”
“那你看着我的眼睛回答!”
这家伙为了瑶贵,不惜把火澄推下山谷?好个重色轻友的!竟还一脸正经说,“现在可不是补习的时候了。”
“唔…你、你这混…”
“喂那边的——集合了!”
随着自主训练时间结束,这个话题暂且搁置。火澄一行小跑向露天环境。一个班的白制服在坚实的柏油地面上排成整齐的五行五列。这块空旷的场地前方是松树林,左右分别是岩石地和沙地。现在这个时间,日光正好从头顶照下来。楠透过反射着日光的眼镜确认全员到齐后,木讷地轻声说,
“那接下来,我们进行模拟战。”
模拟战有个人对战及团队战两种。今天实行团队战,三人一组,两组间进行。火澄和春辅及叶良一起,对手碰巧是草结、蚜和将之。先将对方三人打倒的一组为胜。场地限定在这个区域,时间为六十分钟。六个人像相亲似的面对面站定,一看见草结脸上悠然自得的表情,火澄就一肚子火。
‘输了的话,晚上就去补习哦,我会和会长大人说让她在学生会室等你。’
草结偷偷朝这边做着口型。火澄挑起眉毛,没问题!两人学习石珠的时期相同,不能连这个都输给他!
“来决定谁和谁交手吧。”
叶良双眼发亮地说,“草结和蚜都是暗夜属,将之是白日属。他们应该会让使用十字弓的蚜在后方支援,由用刀的草结及使用元素同化的将之上前。我们三个一起进攻,火澄使用意向链接,链接不到的就由我和春辅对抗。此外有个问题,火澄的媒介太容易被蚜找到,放在近处更会被弓射中。”
“……”
“同属相争太无聊了。窒息法间一味比先读那谁也不用出手了,而且春辅用棍子对元素同化也有点不利。所以将之交给我,他的元素同化不打中就没意义。草结虽然有窒息法辅助,但他用刀还太差,凭春辅差不多能应付。火澄想办法链接蚜,这样子即使媒介被找到他们也没人手去破坏了。”
火澄和春辅双双睁大眼睛,虽然有很多想说的,但是不约而同地说出一句,“为什么你不能多点心思在学业上?”
“因为没兴趣啊。”
明明脑子那么好!太浪费了啦!
之后各自解放武器。因为一律使用自带武器,所以都是真刀真枪。但模拟战本来就是为了测试石珠的使用。火澄解放黑桃,春辅从腰带里抽出一根短棒然后伸长。叶良随便在器具室拿了根竹刀,他似乎对武器没有挑剔。火澄没有事先展开意向链接,否则一开始就被敌人击中就玩完了。要在用前瞬间启动并不是难事。因为对方将之还没展开要塞防御,所以春辅也暂且按兵不动。
看到对面草结将行云转成刀背,火澄想了一下也照做。虽然不排斥真刀,但果然厌恶见血。火澄很能体会叶良说真刀碍手碍脚的心情。将之元素同化后的拳头呈金属色泽,材质应该和当初鸠同化的一样吧。蚜展开了对黄昏属窒息法,绿色的鸟盘旋着升空。‘沙沙’声从两个阵营间吹过。
“那么准备——”
开始的信号响起,“上!!”
左边的叶良轻快地起跑,肩上的窒息法随风飘散开来。火澄和春辅也不甘落后。对面果然按叶良所说,由草结和将之冲出来。不过十秒,两班人马碰撞。叶良和春辅顺利缠住各自的对手,而大雨般的箭矢朝火澄飞来。蚜的目的恐怕是想逼退或扰乱火澄。可惜的是这跟与鸠近战的压力比起来,简直轻得跟羽毛一样。火澄连躲都不躲,只挥动黑桃将箭弹开。同时意识的触手延伸出去。
以自身为圆心的领域里,有五个体内不断流窜着电子的目标。火澄瞄准其中之一将其自颈部截断。
“成功了。”
在几百次的不断试验下,火澄的链接总算达到百发百中。离瞬间链接又近了一步。两米外的蚜拿弓的手放下了——不,是火澄让他放下。绕在右腕上的窒息法连接着半空的鸟。就算火澄占有了其触觉,窒息法依然作用于蚜身上。因为它是直接作用于脑的。很好,接下来只要把它解开…
“火澄小心!”
突然春辅那边传来叫喊。
转头一看,草结仅以右手握着行云,勉强与春辅对应着。而左手则惊现一把十字弓。绿色彩带随风而起,以毫米之差调整着箭头的方向。见缝插针的短箭瞄准的是火澄身后不远的白色巨靶——媒介。
因为对战被限定在这个区域里,所以媒介无论如何都藏不起来,而且竖在哪里都处于能被弓射中的距离之下。所以才要将用弓的蚜置于火澄的控制下。而且只有火澄的链接距离与蚜的射箭距离相当,易于行事。但不想蚜事前把另一把弓给了草结,这么一来光链接蚜一个就失去意义了。
但火澄绝不可能同时链接两人,意向链接被封印了!
竟然来这手——!
一旦火澄链接成功,局势就变成了四对二。可谓胜负已分。说实话只要能善用意向链接,就算一对三也根本不足为惧。火澄可以凭自身应付一个人,再链接一个人,用被链接的人对付最后一个人。实际上之前入侵学院时,就是用这个方法对付蚜、春辅、将之及昂共四人。这种战法就像蜘蛛的脚般不断延伸。就算把对方的身体链接来当作人质,至少也可以起到牵制等不少作用。
就因为太具优势,很严人。想必才被草结他们重点警戒。
“先解除链接吧火澄!”
叶良边和将之交战边喊道。他的双眼只盯在将之一人身上,行云流水地操纵竹刀迂回地击中对手。将之则采取观察形势的策略,只见他不主动发动攻击,并与叶良保持一段距离。因为竹刀长过手臂,胡乱攻击也只会被叶良得手。所以他在静待叶良体力耗尽。叶良的额头上冒出了一层薄汗。
确实叶良才刚说过,‘我有体力问题。’
“速度慢下来了啊叶良,已经挥不动竹刀了吗?那我要反击咯!”
将之捏了捏双拳,反守为攻。见两人间激烈的你来我往,火澄不由被吸引住视线。现在明明不是看呆的时候。
“可恶…!”
春辅那边也到极限了。虽然草结的左手及窒息法全用于了瞄准上,但他右手的行云精确地抵挡下了春辅的攻击。这家伙用刀进步了啊。或许不够和叶良比,就算用窒息法也只能和春辅拼个平手。但确实就算没有窒息法,也能勉强应付春辅几招。他以比以前显得流畅很多的动作挥动行云。
一边瞄准了箭——
于是火澄只有放弃蚜的身体。但在此之前,他将蚜的十字弓和窒息法没收,解除了蚜的武装。虽然还想搜个身,但没有时间了。链接一断开,标靶同时消失。箭穿破虚空的声音传来。千钧一发。
火澄将从蚜手里拿来的弓解除成石珠。就算链接蚜的身体,火澄也无法通过蚜的身体使用石珠。无法解放石珠,只能用用手上已解放的石珠,也无法阻止石珠的解除同样无法解除石珠。换言之石珠的使用权依然在蚜本人。必须拿到火澄手上重新解放一次再解除。窒息法则强制解除。将两颗石珠收进口袋的同时又取出新石珠,虽然蚜取回了身体控制权,却被火澄用刀指着动弹不得。
“潢环。”
火澄新解放的只是普通的绳子。他要把蚜五花大绑后去帮春辅和叶良的忙。不料突然一块橙色巨壁自侧面袭来。
“蚜——”
草结的方向飞来把十字弓。原持有者轻松接下。躲开要塞防御的火澄“哇!”的悲鸣,蚜的箭已再度袭来。辛苦了半天只缴获了蚜的窒息法,效率真低!被箭和要塞防御两方追击的火澄只得抱头鼠窜。这时春辅解放要塞防御,和将之的撞在一起。火澄则面对如雨丝般落下的箭奋力挥刀,突然勾起股即视感。现在的情形和入侵学院时一模一样。火澄像上次那样向蚜突进并高举刀,却又被蓝色盾牌阻拦。果然蚜身上还留有石珠。对水下咒形成的盾牌被斩得水花四溅。
但我不是那时的我了——
就像草结有了进步那样,火澄也天天都在学习用刀。呼吸、攻击动作、脚步移动,不厌其烦地一遍遍挥刀。现在就是验收成果的时候,他以飞速翻转刀锋、不、刀背,划向蚜持弓的右手。蚜显然吃了一惊。本来盾牌能争取到蚜射箭或拉开距离的时间,但这次十字弓被震得飞了出去,蚜收起被击中的右手正要拉开距离。火澄没让他得逞。两把弓都不在的现在,可没什么好怕的了。
“!意向链接!”
再次失去身体控制权的蚜僵立在原地低语。火澄拿起地上的另一把弓解除。接着把蚜绕成个粽子后再解除链接。总算搞定一件的火澄转向春辅和叶良那边,不禁睁大眼睛。两人皆处于被压制的状态。
对付犀利的窒息法最好的战法就是抱着被打的觉悟打回去,至少火澄是这么做的。但将之选了另一条路。他开头只是一味地防御,当然就算如此也是会被叶良击中的,但将之显然护住了身体要害。然后在叶良动作慢下来后开始反击。元素同化的质量不是竹刀能够相提并论的。一旦被击中就再起不能。本来不断击中将之的叶良竟无法发动攻击,他正大汗淋漓地躲避着将之的拳头。
“这是我的新招数,无量钩月。”
“只是单纯的上勾拳吧,看我的,胴!”
“看得见看得见,这不完全打不到吗?叶良你这没体力的老毛病也该改改了。尝尝我的,天涯锁甲。”
“不就是贯手吗,华丽得毫无意义啊。”
“燕回重击——鹰朱回旋——”
“左右摆拳连出的节奏还是一样啊,那我也来,星猎流二十三式刀绝技风华——”
虽然各种空有其名的招式层出,但一招都没打到对方…最终白白浪费体力的两人一起倒下,平手。连槽都懒得吐的火澄看向春辅一边。这边厢,草结凭借窒息法发动着眼花缭乱的攻击,不论运足还是攻击都非常流畅。呼吸平稳,交手了那么长时间却没怎么流汗,可见体力也十分充足。
“哦哦,好险。”
春辅凭借棍子和要塞防御一再后退。这时正避开肋骨一击的他头上突然出现一个水球。
“春辅上面!”
火澄边喊边赶过去。但被水球淋个正着的春辅随即被草结一击击破。紧接着又一个水球顺势朝火澄袭来。本来只有盾牌大小的对水下咒越变越大,太奇怪了!惊觉的火澄转身看向蚜,从蚜的方向流来的水花和草结的汇成一股,不,因为草结付丧的能力,这股水流变得更为巨大,成为水牢。
“!”
慌乱的火澄虽提刀挥砍,当然砍不了水。结果整个人都浸到水里。呼出的气息变成气泡,这种熟悉的感觉最令人讨厌。要溺水了!虽然懂游泳的人都知道碰到这种情况要冷静,但越没经验的人越慌乱。最后当火澄被从水牢里解放出来时,整个人狼狈地四肢着地,胸口剧烈起伏。胜负已分。
“我赢了,旱鸭子的火澄同学。”
水珠不断从火澄全身滴落。因为现在已经过了游泳课的时节,泳池也没有开放,本来还以为没人知道自己这个弱点。草结站在面前高高在上地俯视下来,背光的脸上只有嘴角挂着一抹微笑。在初次见面时就像这样被他知道了弱点。身下的地面湿成一滩,浑身湿透的火澄不住颤抖起肩膀。
不是因为冷,
“你这个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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